只重利益而忽略道德后果的经济增长是不可以持续的。

搬到华盛顿后不久，我发现这个城市的唐人街没有中国人开的理发店，所以无奈中只能到离我所住公寓不远的一家每天排着队的理发店去。这家店很奇特，理发的时候顾客都是背对着镜子，理完之后，理发师才会把椅子转上180度让你看成果。背对镜子的好处是，我可以在理发的时候看到店里所有的人。大概几分钟之后，我就发现这家店的另一点奇特之处：这里所有的理发师全是女的。后来我知道，她们都是越南人，不知道是不是越南的男性因为战争的原因比例较低，因此才导致越南的女性开始从事一些通常由男性从事的工作。

这就让我想起了2008年美国总统选举中十分热门的话题——男女同工同酬。当时还是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奥巴马一直在电视上播放一个广告，说一样的工作，美国女性的工资是男性工资的70％，他支持立法，要求同工同酬，而他的对手共和党人麦凯恩却反对同工同酬。

出于学经济学的本能，我先是对这个数字的真实性有点不确定。于是就向一个对相关领域比较熟悉的人了解情况。我被告知，在美国社会中，同工不同酬广泛存在，性别只是其中一个比较明显的例子。其他诸如种族等因素，也存在同工不同酬的情况。

然后我就想到了第二个问题：假设男女同工不同酬是由于社会存在对女性的歧视，假设这种歧视无法在短期内消除，如果美国真的按照奥巴马倡议的立法规定男女必须同工同酬，这对女性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其实不知道答案，也不想假装知道答案。我只是想指出，任何事情都有两面，同工同酬的口号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完全没有负面作用。同工同酬当然会在表面上把男女工资的差别抹平，这是好事。但如果根子上的歧视仍然存在，那这种歧视难免会在别的地方重新冒出来。一种情形是，过去雇主尽管歧视女性，但因为女性的工资也较低，所以雇主还愿意雇女性。但如果男女必须同工同酬，这有可能会导致雇主减少对女性的雇佣，最后减少女性总体上的就业。另一种情形是，如果同工必须同酬，由于歧视的存在，那雇主就不让男女同工，例如减慢对女性提升的速度。这样虽然同工同酬了，但女性因为更多地处于较低的位置，薪水还是低。上面说的这些情况并不是现在就不存在，只是强制男女同工同酬之后，也许会变得更加突出。这里的最根本问题是，同工同酬相对来说容易解决，难的是消除这背后更深的歧视。

然后就有了第三个问题，如果同工同酬真的会带来上面说的负面影响，究竟还要不要规定同工同酬？

我本人还是倾向于支持的。理由是，这种负面影响波及的可能只是一小部分女性，更多的女性却可以从中直接受益。在对付同工不同酬根本根源尚无更好的办法之前，规定同工同酬也许是一个次优选择。我清楚地知道，这种规定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但同工同酬，不仅是一个经济问题，更多的还是一个伦理道德问题。我们不能光从经济的角度考虑，而忽视了那些更基本的价值问题。

温总理在接受美国有线新闻网采访时曾经说过一句很有意味的话：只重利益而忽略道德后果的经济增长是不可以持续的。男女同工同酬，就是一件有道德后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