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纨绔子弟

相传,曾有一位高僧为钻研成佛的法门而穷极一生,可惜当他领悟出佛门真谛时,却已经油尽灯枯。仅一步之遥便能成圣成佛,对为此而奋斗一生的僧侣而言,当然心有不甘。为了能得尝心愿,他动了歪念,妄图不入轮回,逆天续命。

他于弥留之际吩咐门下弟子,待他圆寂后为其注塑金身,放置于佛坛上供奉。他之所以要这么做,是为保护自己的魂魄,于死后不会因尸身消亡而魂飞魄散。说白了,就是给魂魄一个藏身之所。

金身注成,他的魂魄也就保住了,不过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随后,他的魂魄寄宿于金身之内,每天吸取佛坛上香火供奉以汇聚灵气,经过数十年的积累,他的魂魄已由虚化实,倘若继续吸取香火,再过百年便能化作精怪。届时,他就可以再次修行,经历百劫之后,仍有成圣成佛的可能。

从精怪入道过程凶险艰巨,而且他也不愿再等百年之久。因此,他选择了一条邪恶的捷径——吸取活人的精血!寺院内有上百名僧侣,只要吸尽他们的精血,便可重塑肉身,再生为人。

他是半虚半实的鬼魅之躯,能于寺院内自由穿梭,而不为僧侣所察觉。而且他行事小心谨慎,只在夜阑人静之时,挑选熟睡的僧侣下手。因此在刚开始的时候,完全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可是,僧侣被他吸尽精血之后,轻则大病不起,重则当场猝死,不管他行事如何谨小慎微,事情总会有败露的一天。

寺内僧侣一一倒下,且非死即重病不起,众僧侣大为紧张,大家都知道肯定出了问题,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幸好,寺院的主持也非泛泛之辈,当寺内僧侣倒下过半时,他终于找出问题所在,并把高僧的金身催毁。

可惜,此刻已为时已晚,高僧凭借连日来吸取的精血,已能化作人形,不再需要依赖金身安魂定魄。

眼见事情经已败露,高僧也不再藏头露尾,于众人眼前显露半虚半实之躯,并大开杀戒,妄图一举吸尽全寺僧侣的精血,重塑肉身,再生为人。

为拯救全院僧侣,主持甘愿献出自己的性命,求天神众佛下凡解困。他的举行感动了观世音菩萨,于众人眼前显灵,将高僧降服。

观世音慈悲为怀,念在高僧本是诚心向佛,只是一念之差才误入魔道,不忍打散他的魂魄。然而,高僧此时已是半人半鬼的状态,不为六道所容,三界之内亦无他的去处,菩萨便将他收为座下,赐名“妄虚罗刹”,圆他成圣成佛的夙愿……

听完流年讲述的传说后,蓁蓁便问道:“你的意思是,藏镜鬼是‘妄虚罗刹’?”

流年摇头说:“相传妄虚罗刹是观世音菩萨坐下使者,虽然曾犯滔天罪行,但已经洗心革面,重新皈依正教,严守清规戒律,绝对不会袭击你们。我想说的是,像藏镜鬼这种若虚若实,介乎于人与鬼之间的个体是有可能存在的。”

据吴威说,藏镜鬼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抓人去给她做丫环,或许被她害死的人,并非做了她的丫环,而是被她吸光精血。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么她就有可能像妄虚罗刹那样,拥有半虚半实之躯。这就能解释,她为何身为虚无飘渺的鬼魅,却又能给我和蓁蓁有形的伤害。

倘若事实果真如此,杀害八名蔡姓儿童的凶手就是藏镜鬼,那么这案子也够悬了。先不论我们要怎样才能把她抓住,就算我们把她抓回警局去,又能给她怎样的惩罚呢?她至少杀死八人,若按照正常的法律裁决,怎样也得判个死刑。但她本来就已经死了,还怎样才能把她再弄死一次呀?

然而,我这些顾虑似乎言之过甚。

虽然藏镜鬼曾说自己前不久“收了几个小鬼头”,但并不代表她就是杀害八名蔡姓儿童的凶手。王梁二村的七名儿童还不好说,但至少蔡少萌不会是她杀的。毕竟蔡少萌住在县城,跟王村有些距离,如果藏镜鬼的活动范围能有这么大,恐怕早就闹得满城风雨。

虽然藏镜鬼有可能不是凶手,但也不能放任她继续肆虐。单凭昨晚的交手就能判断,她是个性情暴躁,且攻击性极高的危险“人物”。得想个办法把她制服才行,不然早晚会闹出更大的乱子。可是,我们要怎样才能对付她这种若虚若实的飘渺鬼魅呢?

就在我为此快要挠破脑袋时,流年的助手已经把蓁蓁的血液化验报告递给流年。流年接过报告后仔细地查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眉头也越皱越紧。我感觉有些不妙,连忙问他是否出了状况?

“哦,有心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最近比上火,痔疮又犯了,现在菊花有点痒。”他极其淡定地给我这个恶心的回答。

我差点没摔倒在地,忍不住冲他叫骂:“靠,谁会关心你的痔疮啊!我问的是蓁蓁的验血报告!”

他恶心地挠了挠屁股才给我回答:“没问题,一切正常,蓁蓁的身体比你好五倍。”

听见他说“一切正常”时,我突然有种放下心头大石的感觉,也不再在乎他随后的嘲讽,心中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对蓁蓁越来越在意呢?

在法医处瞎忙了一个早上,我跟蓁蓁再次来到王村小学时已是下午。通过卢老师,我们找到独自在资料室练书法的王希。我们表面上是为昨晚打破玻璃的事情,来给“教务主任”一个交代,但实际上当然是为了套他的口风。

卢老师简单地介绍了我们的名字,并告诉王希昨晚不小心打破窗户玻璃的人就是我们,随即匆忙赶去给学生上课,似乎不愿在此多作逗留。他离开后,王希仿佛当我们不存在,继续练他的书法,连看也没看我们一眼。

一般人练习书法,通常会用清水在厚纸上写字,又或者用竹杆在沙面上写,这样可以重复练习,不会造成浪费。就算奢侈一些,充其量也就是用旧报纸,甚至是普通的白纸。然而,王希用来练习的纸张,竟然是昂贵的宣纸!

纸是上好的宣纸,毛笔和砚台也相当精致,想必也价值不菲。可惜的是,以昂贵的笔墨纸砚写出来的字却不上档次,大概随便找一个书法的初学者,也不见得会比他逊色。看来卢老师并没有撒谎,他在书法比赛中的奖状肯定是买回来的。

我没兴趣欣赏他蹩脚的书法,于是便从赔偿入手展开话题,询问他该怎么解决我们打破学校玻璃一事。

他继续练着书法,头也不抬便说道:“我早上已经叫了人把玻璃重新装上,待会他们过来后,你们再去跟他们谈价钱吧!没别的事就别再来烦我,我可忙着。”

怪不得吴威对他的评价那么差,卢老师也不愿跟他有过多接触,他这种脾性实在不招人喜欢。无奈的是,我们得在他口中套取口供,就算他的脾性有多坏,我也得先忍着。毕竟以目前所得的证据,并不足以证明他跟蔡少萌的死有任何直接关联,王梁二村的七名儿童就更别说了。虽然我们能直接带他回警局问话,但如此一来他必定会对我们起戒心,届时要套他的话就难多了。

虽然他已下达逐客令,但死皮赖脸是我的看家本领,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他赶走。“反正安装玻璃的工人还没来,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好了。”我以此为借口,继续呆下去。

“随便你们吧,别妨碍我就是了。”他依旧看也没看我们一眼,这种态度着实让人厌恶,我发现蓁蓁拳头紧握,似乎恨不得冲上前踹他一脚。

我给蓁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毋躁,随即对王希说:“这些宣纸质量不错,一定很贵吧?”

“不用最好宣纸,怎能衬托出我笔下的铁画银钩呢!”

听见他这话,我差点没吐出来,不过还是强撑着继续跟他搭讪:“我有个朋友也喜欢书法,但不知道在那里才能买到上好的宣纸。”

“我这些宣纸都是专程托县实验中学对面那间文具店的老板娘帮我买的,一小叠就要上百块,你朋友用得起吗?”他终于瞥了我一眼。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一种充满优越感的炫耀目光。

“他当然不能像你这样,连练习也用昂贵的宣纸。”我佯装尴尬地笑着,随即又道:“前不久,县实验中学对面死了个小孩,你经常去那里,应该有听说过吧?”

他突然停下练字的动作,正眼看着我,语气较刚才略有改变:“岂止听说,当晚我刚好到文具店买宣纸,还是我首先发现那女孩自杀的。”

我见这个话题已引起他的注意,便顺着此事继续说:“自杀?不可能吧,才几岁的小孩,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林子大了,自然啥鸟都有,没啥事不可能。这事我可是亲眼目睹,她就是自杀死的。”他似乎怕我们不相信,立刻又给我们详细讲述当时的情况——

当晚我开着悍马进城,就是停在操场外面那一辆,你们应该有看见吧!县实验中学门口那段路不让停车,而且我的悍马车身又比较大,好不容易才在另一条街上找到位置停车。

把车停好后我就直接走过去,拐进县实验中学那条街时,就看见那个小女孩在电话亭里玩耍。她当时正一个劲地往上爬,似乎想把话筒摘下来。

当时整条街冷清清的,就只有我跟她两个人,我还好奇她怎么会一个在街上玩耍,身旁连个大人也没有。你们也知道,现在这年头人贩子不比菜贩子少,那些穷人家的父母只要稍不留神,下半辈就得穿州过省贴寻人启示。我们学校隔三差五就组织家长来听防拐讲座,我都听得耳朵长茧,可还是有人这么大意,孩子被拐了也是活该。

不过,这也不关我事,反而她又不是我什么人,管她呢!

之后,我进了一间小店买烟,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小女孩一动不动地站在电话亭里。我本来也没怎么在意,但直到我走到文具店门前她也没动一下,我才觉得奇怪,于是便告诉老板娘。谁知道老板娘跑过去一看就叫起来。原来女孩的脖子套在电话线上,吊死了……

“你撒谎!”蓁蓁大概对王希的态度极其不满,突然杏眼圆睁指着他大骂:“你当晚根本没在文具店里买过任何东西,你去那里的目的只是为了杀死蔡少萌!”

王希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大跳,一改之前傲慢的态度,怯弱地回答:“你、你说什么,那个叫蔡什么的是谁啊?我就去一趟文具店,怎么可能把她给杀了?”

蓁蓁突然发飙,虽然乱了我的计划,但同时亦挫了王希的傲气。我示意她先别说话,然后对王希说:“蔡少萌就是当晚吊死在电话亭里的小女孩。如果你不是为了杀她而去那里,那你去哪里又是为了什么?”

“买宣纸啊!”他虽然把话说得理直气壮,但不知是否因为刚才被蓁蓁的气势压倒,暂时还没平复下来,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但你当晚在文具店什么也没买。”我已经取得话语的主导权,没有必要继续装模作样,坐在他对面点了根烟,以严厉的眼神凝视他脸上每一个表情变化。

他大概被我看得心里发毛,恼羞成怒地冲我大喊:“怎么了,你认为你是谁啊!把我当犯人呀,我干嘛要跟你们说这么多废话!”

“我们就是当你是犯人,正确来说是怀疑你杀害蔡少萌。”我悠然地向他展示警员证,“你可以不跟我们废话,但我们也能抓你进看守所,先关半个月再跟你慢慢聊。别以为你父亲有钱就什么事都能解决,杀头的罪名可不是小官小吏说放人就能放。”

他被我将了一军后,气焰立刻消失,态度也变得合作,无力地回答:“当时可是出了人命啊,老板娘还那有心情做生意,等了好一会儿她也没返回店里,我当然就先走喽。”

他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而且也不是问题的重点,因为我从他刚才的叙述中,发现一个重要的疑点:“你刚才说进小店买烟之前,还看见蔡少萌在电话亭内攀爬,也就是说她当时还活着。但你出小店时,却又说她已经纹丝不动。人被吊死不是一瞬间的事情,而是有一定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她会本能地挣扎,甚至会失禁。从脖子挂在电话线上到完全失去活动能力,两至三分钟是少不了,我倒想问你,买一包烟需要这么长时间吗?还是……”我突然加重语气,“还是你根本就在撒谎!”

“冤枉啊!”他刚才的高傲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的惊惶,“我当时在小店里用一百块买一包中华,那臭婆娘给我的找零中,竟然有一张五十块的贾币。虽然我发现后,她立刻给我换过来,但我一时来气骂了她一顿,耽误了可能有三、四分钟吧!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一下她,我当时还把一箱放在地上的方便面踢翻了,她肯定会有印象。”

他言之凿凿,且能提供证人,并不像撒谎。然而,如果他说的是真话,在他进入小店买烟期间,整条街道就只有蔡少萌一个人,那她脑后勺的肿块又是怎么来的?

我突然想起藏镜鬼,如果她就是凶手,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蔡少萌实在太容易了。她只要在蔡少萌准备摘下话筒时,看准角度用力一敲,就能使对方的脖子卡进电话线圈中,便能使其自绞身亡。

难道,凶手并非眼前这个败家子王希?

为了确定我的推论,我再问王希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就是王梁二村的七名蔡姓儿童,失踪及遇溺的那几天,他身在何方?

“那几天我在日本泡温泉,我的护照有出入境记录,旅行社也能给我做证。”

蔡少萌的死不能证明跟他有关系,其他七名蔡儿童出事时,他又有不在场证据,也就是说他的嫌疑一下子便消除了。

既然不能证明他跟八蔡姓儿童的命案有关,继续留下来问话也只是浪费时间。我给他一张名片,叫他等装好玻璃后,把账单寄过来,我会给他汇款。

随后,我打算跟蓁蓁到防空洞调查,以查证藏镜鬼一事。

“你们要去防空洞找藏镜鬼?哈哈哈……”王希听见我们的对话,竟然大笑起来。

蓁蓁瞪着他,喝道:“笑什么!”

他立刻止住笑声,但语气仍带有嘲笑意味:“藏镜鬼根本不会在防空洞里出现,你们就算把防空洞翻个底里朝天也找不到她。”

十一章 难以接受

正当我们想到防空洞调查时,王希竟然说藏镜鬼不在防空洞,我不禁问道:“为什么?”

他又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因为最初说藏镜鬼躲在防空洞里的人就是我。”

他随即告诉我们,防空洞是他年少时的“泡房”,他经常会勾引一些无知少女跟他到那里鬼混。因为不想被别人骚扰,尤其是那些不知好歹的小鬼头,所以就编造藏镜鬼藏身于防空洞的谣言,以阻吓他人进入防空洞坏他的“好事”。

“没想到,我小时候撒的一个谎,过了十多年竟然还会有人相信。哈哈哈……”他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刚才被蓁蓁灭掉的气焰,一瞬间又回来了。

“十多年?当时你几岁了?”我问。

他骄傲地回答:“老子十一岁**,至今从不缺女人。”

“你别逗我笑了,那会有女生理睬你这种一无是处的混蛋。”蓁蓁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他似乎被蓁蓁一语刺中要害,眼见就要发作,但却忍住了,并以鄙夷眼神看着蓁蓁,轻蔑地说:“我的确是个一无是处的混蛋,可我有个钱多得十辈子花不完的父亲。只要有钱,还用得着为女人犯愁吗?第一个主动让我**的搔货,图的就是我家有吃不完的进口巧克力。你们这些女人,全都是贪荣慕利,表面上故作清高,但还不是见钱就把两腿张开!”

虽然蓁蓁对他出言不逊,但他这话也太过份了。我正想给他一点教训时,蓁蓁已怒吼前冲,狠狠地踢往他胯下,踢得他立刻蹲下来。

“你、你这个臭表子,竟然敢踢我……”

“踢你又怎么样!”蓁蓁说着又是一脚。

我怕继续让蓁蓁闹下去,会惹出大麻烦,于是便上前把她拉住,并扯着她往门外走。当我们走到门口时,正倒卧在地上呻吟的王希突然叫道:“你们一会后悔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我回头对他说:“如果我告诉你父亲,你的书法奖状是买回来的,他才不会放过你呢!”我这一说,他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便变得更加难看。

我拉着蓁蓁走出资料室时,发现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正鬼鬼祟祟地探头出来窥视我们。我走到他跟前,友善地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呆在这里不回课室呢?”

“我叫王剑钦。”他小声地说,“你们是警cha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友善笑道。

“我刚才听见你们跟王主任说的话,还看见你们打他。”他模仿蓁蓁踢王希的姿势。

“打他又怎么样?他这种人就该打!”蓁蓁怒意未消,凶巴巴地叫道。雨钦被她吓了一跳,身子立刻往后缩,脸上尽是惊惶之色。

“小剑钦别怕,警察姐姐不会打你。但是,躲在柱子后面偷看别人是不礼貌的哦!”我怕蓁蓁会继续发飙,稍微安慰一下受惊的剑钦后,便想拉蓁蓁离开。

然而,剑钦似乎有话想跟我说,但又因为胆怯而不敢开口。我直觉觉得他或许能给我们提供某些线索,但要获得线索,必须先消除他的恐惧。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我的小魔术就能派上用场,伸手到他衣领后说:“小剑钦,你在衣服里藏着些什么呢?”话间便翻一枚糖果,交到他手上又说:“你调皮了,竟然把糖果藏到衣领后面。”

“哇,警cha叔叔会魔术耶!”他兴奋地看着手中的糖果,之前畏惧瞬间一扫而空。

我微笑道:“小剑钦,有话要跟会魔术的警察叔叔说吗?”

他点了下头,随即往四周张望,然后拉着我的手说:“跟我来,到外面再告诉你。”

他把我们带到学校后面,看清楚周围没有人之后,才神秘地跟我说:“老四他们是在防空洞里被藏镜鬼勾走魂魄,然后再被她掉进鱼塘的。”

本以为他会告诉我们一些有利调查的线索,没想到又是老调重弹。虽然他没能给我什么帮助,但我可不想熄灭他的热情,于是便跟他说:“小剑钦,谢谢你告诉警察叔叔!不过,刚才你应该有听见王主任的话吧,他说藏镜鬼根本不在防空洞里。”

“他撒谎!”他的语气非常坚定,“我亲眼看见老四他们进去的。”

“你亲眼看见?”我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能把详细情况告诉我吗?”

他点了下头,随即向我们讲述王村五姐弟失踪当日的情况——

我跟老四一起上二年级,平时经常会跟他一块玩。

那天,他向卢老师借来足球,跟我还有他家的姐弟一起在这里玩。平时我们也经常会在这里踢足球,但那天我们玩得特别起劲,一边追逐一边踢球,跑到防空洞前也没注意到。后来,我一时用力,就把球踢进了防空洞。

足球是老四向卢老师借来的,要是弄丢掉可就麻烦了。别看卢老师平时好像挺好人的样子,一旦凶起来比藏镜鬼还可怕,动辄就会罚我们抄课本。

老四要我进去防空把足球找回来,不然卢老师不会放过他。我可不敢进防空洞,里面黑乎乎的,光在洞口往里面看就已经够吓人了,而且还有藏镜鬼躲在里面。

我妈经常跟我说,要是我不听话,就把我丢进洞里。她还说被丢进去的小孩,没一个能活着出来,都会被藏镜鬼勾走魂魄。

我因为害怕,就说要回家帮我妈做事,没管老四他们就跑掉。我当时想,反正足球是老四借回来,就算卢老师要罚,也只会罚他一个,我用不着陪他遭殃。

虽然我心里是这么想,但我又害怕他们真的会跑进防空洞,被藏镜鬼勾掉魂魄。所以我没有跑多远就悄悄溜回来,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偷看他们,想知道他们会怎么办。

他们五姐弟围在一起吵了老半天,最后老四还是说要进防空洞把足球找回来,之后他们就一起进去。他们进去后,过了很久都没有动静,我当时很害怕,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被藏镜鬼杀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正想着是该立刻跑回家,还是继续躲在树后多等一会,突然听见老四的声音从洞里面传出来。他似乎很害怕,不断大叫救命,但没叫多久,声音就消失了。

这可把我吓死了,他们肯定已经被藏镜鬼杀掉。

我非常害怕,怕藏镜鬼杀掉他们还不够,还会跑出来把我也抓回洞里,便想立刻跑回家。可就在这时候,我看见洞里有个人影走出来,我还以为是老四他们,但当他走出来时才看清楚,并不是老四他们,而是藏镜鬼……

剑钦说到这里时,蓁蓁忍不住插话:“藏镜鬼不是只会出现在镜子里吗?”

“才不是呢,他是直接从洞里走出来的,根本不用镜子。”

“藏镜鬼的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我急切地问。

剑钦认真地说:“他个子跟警察叔叔并不多高,但脸色很白,手里还拿着一小截铁棒。”

“他是男的?”蓁蓁问。

雨钦点了下头:“嗯,是个男人,应该也跟叔叔差不多大吧!”

看来剑钦把另一个人当成藏镜鬼了。虽然他的表达能力有限,不能清楚地描述从洞走出来的人长什么样子,但我们所见的藏镜鬼,不管怎么看也不像个男人。而且此人在白天走出防空洞,也不见得会跟鬼魅扯上关系。

虽然此人并非藏镜鬼,但他在防空洞传出呼救声后出现,肯定跟王村五姐弟的死有关,说不定他就是凶手。可惜剑钦未能清晰地描述他的相貌,要不然接下来就好办了。或许,我该带剑钦回去警局,找人给他做一幅疑犯相貌的拼图。

就在我思索着是否该立刻带剑钦回警局做拼图时,蓁蓁不停地向他询问神秘男人的相貌特征,他所给的回答跟刚才差不多,都是些比较模糊的特征。我想就算带他回警局,也不见得能拼出嫌犯的相貌。

“难道是他……”蓁蓁眉头紧锁地自言自语,我问她是不是想到些什么,她不但没有回答我,反正把手伸进我的裤袋里。

我连忙叫道:“你也太猖狂了吧,剑钦可是个小孩啊!你就不能在他面前收敛一点吗?”

“你发什么神经呀!”她没有管我,从我裤袋里掏出我的手机,并翻查相册。

她不停地翻阅相册,我还没弄明白她想干什么时,她便拿着手机向剑钦展示:“找到了,你看是不是这个男人?”

剑钦认真地看着手机的屏幕,片刻便叫道:“是他,就是他!他就是杀死老四他们的藏镜鬼!”

我没保存犯人照片的习惯,储存在手机的相册里的都是一些亲友及同僚的照片,而且他们大多都在城区生活,怎么可能跑到王村的防空洞里去?

我带着疑惑,粗鲁地从蓁蓁手中把手机抢回来,查看剑钦口中的藏镜鬼到底是谁。当目光落在屏幕那一刻,我立刻就呆住了,因为屏幕上显示的是小相的照片。

“怎么可能是他?”我呆滞地对着手机喃喃自语,随即用力地抓住剑钦单薄的肩膀,以咆哮般的语气冲其大吼:“你那天见到的人真的是他?他现在在哪里?快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剑钦哇一声哭出来,显然是被我吓倒了。蓁蓁连忙把我推开,抱起剑钦背向着我,转过头来冲我骂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只是个小孩,他只见过小相一面,他不可能知道小相现在在哪里!”

她说的没错,剑钦是只见过小相一面而已,不可能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我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很快思绪又再度混乱,因为根据剑钦的描述,小相很可能是杀害王村五姐弟的凶手。

我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如失去理智般上前想抓住剑钦,不过被蓁蓁挡住。虽然她不让我接近剑钦,但我仍然以带有敌意的语气冲他叫道:“你撒谎,你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话!如果你知道老四他们就在防空洞,为什么在他们失踪的几天里也不告诉别人!”

剑钦在我的怒吼中,紧紧地抱着蓁蓁大哭,蓁蓁突然转过身来,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并骂道:“冷静点,他只是个小孩,看你把他吓成什么样?”

虽然被蓁蓁掴得眼冒金星,但却能让我稍微冷静下来。思绪虽仍十分混乱,不过至少已意识到愤怒不能解决问题。我无力地坐在地上,跟蓁蓁说:“他是时候要上课了,送他回去吧!”

蓁蓁一言不发地抱着剑钦离开,过一会儿便独自回来,并跟我说:“刚才剑钦跟我说,他很害怕,因为足球是他踢进防空洞的,他害怕大家会把所有责任归咎于他,所以一直都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今天,他把这件事告诉我们,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老四,对不起老四的姐弟。其实,他在资料室外面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跟我们说,如果不是你先跟他搭讪,他大概鼓不起勇气说出来。”

我静默地坐在地上,没有回答她,她也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在我身旁坐下,跟我一起沉默。我们并排而坐,良久也未发一言,直到天色渐黑,她才开口问我:“痛吗?”

我指着大概印有五道指痕的脸颊说:“你说呢,脸都肿了。”

“谁叫你那么冲动,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你。”她轻柔地抚摸着我红肿的脸颊,平日的强悍不见影踪,展露于我眼前的只有温柔与妩媚。

在这一瞬间,我把一切烦恼皆抛诸脑后,紧紧地抱着她,一亲她的朱唇。她虽然有些许的惊惧,但却没有任何反抗。片刻的迟疑后,她的双手便轻柔地落在我的背上,回应我的拥抱……

见利可忘义,见色亦可忘友。与蓁蓁美妙的拥吻使我重拾心情,暂时把小相的事情放下,站起来对她说:“走,我们进防空洞瞧瞧。”

“现在进去吗?天都已经黑了。”她稍微潮红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王希不是说了,藏镜鬼不会在防空洞里出现,我想洞里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摆着一大堆镜子吧!而且洞里黑乎乎的,白天进去跟现在进去也一样。”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如果她真的出现了,我也会保护你。”

“切,从来就只有我保护你。”她不屑地白了我一眼。

十二章 洞内对决

日落西山,夜风微寒。

漆黑的防空洞犹如通往冥府炼狱的黄泉路,我站在洞口前,仿佛听见从地狱深渊传出的凄厉嚎叫。

虽然王希声称藏镜鬼不会在防空洞内出现,但县派出所刻意阻挠村民进洞搜索,可能因为洞里有某些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小剑钦目睹小相从洞内出来,或许在防空洞某处能找跟他下落有关的线索。因此,有必要进去调查一下。

当然,我并不希望在洞里找到小相跟八名蔡姓儿童死亡有任何关联的证据。

为进洞搜索,我们返回学校向卢老师借绳子,他给我们找来一大扎奇怪的绳子。绳子是棉质的,稍为纤细,有点像织毛衣用的毛线,但比要毛线粗糙一些。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这扎绳子被缠绕成了球状,大小跟篮球并不多,而且带有一股食用油的气味。

卢老师说这扎绳子是去年搜索防空洞时,校长从家里拿来的,本来是用来裹粽子。校长担心再有学生走进防空洞,就把绳子放在学校以防万一。虽然那次搜索,除了这扎绳子外,还拼接了不少别的绳子,但光这一扎就有近千米,应该够我们搜索很大范围。

至于绳子上的异味,他的解释是学校没有仓库,只能把绳子放在宿舍的小厨房里。刚才他拿绳子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一瓶食用油,整瓶洒落在绳子上。绳子是绵质,吸附性极高,油都被吸进绳子里,自然就会有异味了。

虽然这根绳子略为纤细,总让人觉得随时会断开,而且感觉有点脏,但有总比没有好。毕竟我们在附近认识的人并不多,要找一根足够长的绳子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蓁蓁把绳子的一端绑在防空洞外的一棵树上,使劲地扯了几下,以确定绳结是否结实,以及绳子的韧度。本来,我还对这根绳子挺不放心,但见她这么使劲也没把绳子扯断,才发现绳子比我想像中要坚韧得多。

她把绳子的另一端系在我腰间后便说:“成了,我们进去吧!”

“你怎么不把绳子也系到自己身上?”我问。

她白了我一眼说:“你跑得那么慢,要是真的遇到藏镜鬼,我跟你系在一起不就跑不掉了?”

“你还真没良心。”虽然我这么说,但心里知道,她这么做是怕遇到危险时会束手束脚,不能全力保护我。当然,我也不排除她其实是嫌绳子沾有油迹。

我用从警车上取来的强力手电筒,照亮前方漆黑的洞穴,装作若无其事地牵着她的手,缓步走进令人不安的防空洞。她没有任何抗拒的举动,低着头默默地跟在我身后。我想,此刻她娇羞的脸颊大概又再红润起来。

进入防空洞后,前几米还尚能看清楚周围的事物,再深入一些就完全置身于黑暗之中。无边的黑暗如潮水般将我们包围,充满危机的压迫感使我感到呼吸不畅,仿佛吸入鼻腔的并非空气,而是漆黑的血液。

蓁蓁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虽然有手电筒照明,但此刻却犹如一根水管,我们只能通过它窥探管口以内情况。管口以外是否隐藏着致命的危险,我们全然不知。在这个充斥着未知危险的洞穴里,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对方。

我紧握着蓁蓁的手,一步一惊心地走向防空洞深处,期间并无可疑的发现。防空洞比我想像中还要大,也比我想像中要干燥,而且通道纵横交错。我想倘若一旦起火,火势必定一发不可收拾,而在迷宫般的防空洞内遇到猛火,可说是必死无疑。

还好,洞内并没有多少可燃物品,我们只是在部分洞穴发现少量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物资。这些物资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破旧不堪,但天晓得这些破铜烂铁里是否有仍能引爆的炸弹。所以,我们并没有冒险去检查这些物资,反正在这些破烂中也不会找到我们想要的线索。

继续往深处走,竟然发现其中一条通道的尽头有灯光。防空洞荒弃多年,按理不可能仍有灯光,除非近期有人在这里活动。不管对方出于何种目的到这里溜达,也有必要查探一下。当然,我最期望的是能看见小相的身影。

我压抑心中那份兴奋与期待,熄灭手电筒,跟蓁蓁谨慎地走进通道。突然,蓁蓁拉住我小声说:“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心里只想着小相的事情,便随意答道:“在这种地方有灯光,傻子都知道有古怪。”

“我不是说这个。”她摇了摇头,“我们应该已经走得很深了,绳子有这么长吗?”

经她这一说我才想起,我们已走了一段不短的路途,绳子应该没这么长才对。难道,她刚才没把绳子绑好?我道出心中所想,得到的却是她的白眼。她瞪眼怒道:“你让我绑一次试试看?我用鞋带也能把你像粽子一样扎起来。”

她是警察出身,肯定学习过捆绑技巧,所以她系的绳子应该不会轻易松脱。但是倘若绳子没有松脱,以绳子的长度,我们又不可能走这么远。

“绳子会不会断了?”她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

我心里也有些担心,毕竟绳子如此纤细,总让人觉得不可靠。但是我又不想增添蓁蓁不安的情绪,只好强作镇定地说:“你刚才不是试过绳子的韧度吗?那会这么轻易就断掉呢!”

为了消除蓁蓁的不安,也为了解除我心中疑虑,我缓缓地拉动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并不受力,我毫不费劲便拉了一大段,且绳子仍然软弱地躺在地上。再拉,情况也一样。当我拉第三次时,便发现问题所在——在我们刚才经过的通道尽头,有一点微弱的火光。我迅速地拉动绳子,火光随着我的动作而向我们靠近,当这点火光出现在我们身前时,我便傻眼了。

“靠,绳子竟然着火了!”

绳子是绵质的,而且吸附了食用油,一旦遇火就会迅速燃烧起来。要是平时我才不管它怎么烧,但现在它可是我们离开防空洞的唯一方法。

“绳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着火呢?”蓁蓁也傻眼了,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把系在我腰间的绳子解开。

我把绳子丢到地上,抬脚用力地将火苗踩灭,气愤地说:“绳子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着火,肯定是有人故意将绳子点燃的。”

“谁会这么做呢?”蓁蓁疑惑问道。

“除了王希还会有谁!他肯定因为下午的事,对我们怀恨在心……”我突然想起卢老师描述王希时所说的话,“他每天到学校就会到隔壁的资料室里练书法,一到放学便立刻离开,不会在学校多待一分钟。”

我决定进防空洞时已经天黑,王希应该早就离开学校,也就是说他应该不知道我们要进防空洞,当然也不可能呆在洞外,等我们进洞后点燃绳子。知道我们要进防空洞的人,就只有借我们绳子的卢老师,那么说点燃绳子的人极有可能是他。

可是,卢老师为何要这么做呢?我们跟他没有任何过节,也不存在任何利益冲突,他害我们不见得能获得好处。而且身为教师,他应该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无聊事。

“他会不会受王希指使呢?”蓁蓁说。

“不可能。”我摇了摇头,“下午时你也看到了,他跟王希关系只属一般,甚至不愿意跟王希有过多接触,肯定不会替王希做这种事。”

虽然我很想知道是那个王八蛋断了我们的后路,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怎样活着离开。必须在这个迷宫般的防空洞里找到出路,才能整治那个该死的王八蛋。

手机在洞穴里跟砖头没两样,我跟蓁蓁各自尝试过拨打手机,但都因接收不到信号而无法拔出。当下唯一能离开这里的办法,就只有仔细回忆刚才走过的路。

在我绞尽脑汁回忆刚才走过的每一条通道时,蓁蓁指着前方的灯火说:“我们不走过去看看吗?或许能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女人有时候很奇怪,虽然明知前方有危险,但她们往往会愿意朝着已知的危险前进,却为黑暗中的未知而感到恐惧。蓁蓁就是这样,她之所以提议继续往前走,大概是因为前方灯火让她感到安全。虽然在这种地方出现的灯火,显然是个危险信号。

反正已经走到这里,再往前走一段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损失,但现在离开注定会空手而回。因此,我同意她的提议,紧握着她的手缓步走向通道尽头。

我们小心翼翼的前进,时刻注意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但走通道的尽头,一直担心的危险仍未出现。灯光源自一盏挂在洞壁上的煤油灯,这盏灯非常陈旧,可能跟这个洞穴是同一时期的产物。不过,以煤油灯的容量,不可能点燃了大半个世纪仍未熄灭,必定是近期有人将其点燃。

煤油灯挂在一个丁字路口,右侧有一条向下倾斜的通道,能看见尽头有非常微弱的光线,但不像是另一盏煤油灯。

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极其耀眼,如果有人躲藏在这里,很容易就能发现我们。因此,我没开启手电筒,继续借助微弱的灯光,跟蓁蓁走进右侧的通道,缓慢而谨慎地往前走。

通道尽头似乎是个偌大的空间,因为只能看见前方的微弱光线,绝大部分空间都被黑暗吞噬,所以不能确定实际大小。能确定的是这里的温度,明显要比我们刚才经过的地方低,而且还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怪异香味。

我没花时间去回忆这股香味在那里闻过,因为我发现前方光源竟然是来自一面镜子!

这是一面普通的方形镜子,略比人面大一些,如果出现在其它地方根本不会引人注意。但当我发现这面镜子时,立刻头皮发麻,脑海随即浮现藏镜鬼的可怕模样。蓁蓁也好不到那里,身体不自觉地颤抖,并缓缓后退。

王希肯定向我们撒谎,事实或许正如吴威所言,防空洞是藏镜鬼的藏身之所。可是现在才发现已经太迟了,因为当我们准备往回跑的时候,阴冷的笑声已于漆黑的洞穴中回荡:“嘻嘻嘻……昨天让你们跑了,没想到今天竟然主动送上门来。既然你们这么想当本大小姐的奴仆,我又怎能不成全你们呢!”随着这可怕声音的响起,藏镜鬼狰狞的脸庞亦随之出现在方镜子之中。

“跑!”

蓁蓁果断地拉着我往回跑,可我刚踏出第一步,破风之声便传入耳际,小腿随即传来一阵冰冷的麻痹感觉,一时失去平衡便整个人趴在地上。我想,小腿大概被藏镜鬼的“鬼爪功”刺伤了。

“这里是我的地盘,想跑可没那么容易,嘻嘻嘻……”

藏镜鬼阴冷的笑声于漆黑的洞穴内回荡,宛若来自地狱深渊。她那双可怕的无形鬼爪,仿佛随时会在某个黑暗的角落冒出来,刺穿我们脆弱的躯体。

蓁蓁把我扶起来,并挡在我前面,小声地跟我说:“还能走吗?能走就快跑,我只能挡一会儿。”

我知道她只是在逞强,因为她扶起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在颤抖。她虽然是散打冠军,但在无形的鬼魅的面前,她只能像三岁孩童般任由对方鱼肉。

她愿意牺牲自己来救我,让我很感动。若以理性思量,我应该接受她这份恩情立刻逃走。毕竟我就算留下来也帮不上忙,甚至可能扯她的后腿。但是,感性思维令我做不出这种贪生怕死、离弃同伴的可耻行为。

然而,正当我准备义薄云天地跟蓁蓁说“不能共生,那就同死吧!”的时候,小腿突然传来剧痛。这是一种令人痛得死去活来的剧痛,来得非常剧烈,使我恨不得立刻把整把腿砍下来。

剧痛使我倒地打滚,心想应该是流年所说的神经毒素发挥作用。蓁蓁连忙护在我身前,并小声说道:“忍住,这痛来得快也去得快,过一会儿就不痛了。待会你能跑的时候,就立刻逃走。”

我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大概一时半刻也站不起来,更别说逃跑。藏镜鬼肯定不会安静地等待我复原,在我能跑之前,她不给我多刺几下才怪。

掉下蓁蓁独自逃跑,不管在感情上,还是客观条件上都不可行。既然走不掉,就只能留下来跟藏镜鬼拼个你死我活。

“你们小两口就只管叽叽喳喳,都不把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是吧!看来我得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随着藏镜鬼阴冷的声音,破风声又再响来。

蓁蓁条件反射般张开双臂挡在我前面,但她的速度远不及藏镜鬼,我的肩膀又挨了一下。就像刚才那样,刚被藏镜鬼的利爪刺中时不会很痛,只觉得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从伤口向附近扩散,并伴随着少许麻痹的感觉。但当这股寒气渐渐消失,随之而来便是足以让人死去活来的剧痛。

我强忍剧痛,拉着蓁蓁小声说:“别管我,你先逃,我有办法对付她。”

“你连跑也跑不动,有个屁办法!”蓁蓁突然聪明起来,但却聪明得不是时候。她不肯先逃,我又跑不动,两个人继续呆在这里就只能等死。

“好了,你们小两口也吵够了,是时候来伺候本大小姐。以后我会让你们好好地相处,嘻嘻嘻……”

阴冷的笑声于黑暗中回荡的同时,破风之声三度响起,我猛然把蓁蓁推的一旁,挺身以手臂承受可怕的“鬼爪功”。藏镜鬼的速度极快,出手只在弹指之间,幸亏我事先已有心理准备,在她开口时就已经动手推蓁蓁,要不然这一爪肯定落在蓁蓁身上。

“你干嘛!”蓁蓁扶起我,在责怪的同时,关切之情尽表于颜。

小腿的痛楚已经开始消失了,但肩膀及手臂传来的痛楚仍非常强烈。我强忍剧痛,把蓁蓁推到身后,大义凛然地说:“保护自己的女人,不是每个男人都该做的事吗?”

虽然我经常道貌岸然,但却很少会说这种肉麻的话,在蓁蓁面前更是从来没说过。或许这句话把她感动了,她的坚强于瞬间消失,如同寻常女生般柔弱地依偎在我背后。

其实,我之所以会挺身抵挡藏镜鬼的利爪,并不是为了在她面前逞英雄。我已经受伤了,就算再多挨几下,情况也不见得会更糟糕,但如果她也受伤,那麻烦就更大了。而且,我已经想到逃走的办法,但成败的关键全在于蓁蓁。

“小子,没想到你也挺有男子气概,我喜欢。就让你做我的管家吧!”

藏镜鬼阴冷的声音于黑暗中回荡,我知道她马上又要用她的无形利爪袭击我们。我把一块刚才在地上捡起的石头,悄然递给身后的蓁蓁,就在破风声响起的同时,开启手电筒并对准前方的镜子。

镜子在手电筒的强光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虽然照亮了洞穴内部分地方,但也使我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况。眼睛虽然看不清楚,但身体的痛楚却十分明显,藏镜鬼这一爪刺在我大腿上。

在我被刺中的同时,蓁蓁从我身后探身,使劲地向镜子掷出石头。“砰”一声响起,镜子应声碎裂,反射的强光也随之消失。我迅速将手电筒关闭,黑暗立刻将我们包围。虽然通道入口有灯光照过来,但跟刚才的强光相比微不足道。

我需要的就是刹那间的“黑暗”。

在这个关键时刻,我跟蓁蓁已不再需要言语上的沟通,任何一个肢体上的接触,都能让我们知道对方的心意。此刻,在我们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字——逃!

蓁蓁扶着我拼命往回走,身后传来藏镜鬼可怕狞叫:“你们竟然敢逃,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破风之声于身后一再响起,但可怕的利爪并没有刺在我或者蓁蓁身上。因为通道向上倾斜,所以藏镜鬼的鬼爪只是胡乱地刺在我们身后的地面上。

我们逃到挂着煤油灯的丁字路口前,正想着从那条通道进来的时候,破风之声再度响起。虽然这一爪没落到我们身上,但却刺中了挂在洞壁的煤油灯。

煤油灯被打翻,微弱的灯火随之熄灭,通道内立刻漆黑一团。

虽然我有手电筒,但在这个时候使用无异于告诉藏镜鬼,我们的准确位置。可是,现在这种漆黑环境,对于不熟识这里地形的我们来说,情况非常恶劣。毕竟这里是藏镜鬼的地盘,她就算摸黑也能找到我们,而我们却连跑快一点也怕会摔倒,甚至撞到洞壁上。

藏镜鬼骇人的狞叫已经在身后响起,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把熟识的声音传入耳际:“阿慕,这边来!”

这是一把久违的声音,虽然在这两年多来也未曾听过,但我还是立刻认识出声音的主人,并冲声音来源方向叫道:“小相,是你吗?”

“是我,快过来,我带你们离开。”

虽然还没有看见小相,但能听见他的声音已令我感到欣喜若狂,立刻示意蓁蓁一同往小相的方向走。

藏镜鬼并没有因为小相的出现而消失,相反还变得更加狂暴,暴躁的怒吼充斥着通道的每一个角落:“相溪望,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小偷!我没惹你,可你不但偷我的圣剑,还一而再地坏我好事,今天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不知道小相在这两年间到底在做些什么,也不知道他跟藏镜鬼之间有什么恩怨。我只知道他绝对不会加害于我,其它事情等离开防空洞后再慢慢问他好了。

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在这漆黑的防空洞里,我们能逃得过藏镜鬼的追击吗?

十三章 关键提示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与蓁蓁进入防空洞搜索的过程中,先是用于返回洞外的绳子无故着火,随后更受到藏镜鬼袭击,最后连挂在洞壁的煤油灯也被藏镜鬼打翻,致使我们陷身于漆黑之中。对于不熟识洞内环境的我们来说,要在这种情况下逃脱藏镜鬼的追击,并寻找出路离开,无异于痴人说梦。

幸运的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失踪多时的小相突然现身。虽然防空洞内漆黑一团,我并未能看见他的身影,但能听见这把熟识的声音已让我欣喜若狂。

“相溪望,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小偷!我没惹你,可你不仅偷走我的圣剑,还一而再地坏我好事,今天我绝不会放过你!”

藏镜鬼愤怒的咆哮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震耳欲聋的声浪让我感到一阵眩晕。我不知道她跟小相有何恩怨,只知道不立刻逃离防空洞,肯定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于是便示意蓁蓁扶着我往小相的方向逃走。

然而在这生死关头,蓁蓁却停下了脚步,迟疑问道:“他能相信吗?”

倘若平时蓁蓁这样问我,我一定会教训她一顿。小相是曾经跟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不知多少次从死神身边把我救回来。要是他也不能相信,那还有谁能相信?但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可没时间能让我浪费,于是便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以坚定的语气说:“相信我,小相绝对不会害我们。”

“但是……”她虽然有刹那间的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小相,或者说是相信我,扶着我迅速往小相的方向走。

在黑暗之中,眼睛的功能几乎完全丧失,除了的声音之外,我能依靠的就只有身体的触感。因此,我把手臂尽量往前伸,一方面为了探索前方的状况,另一方面则为了尽快“抓住”小相。

虽然知道小相就在前方,但到现时为止也只是听见他的声音而已,我希望能尽早确认他的存在,同时也害怕他会再次不知所踪。可是,跟蓁蓁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后,我所能触及的仍只是无尽的黑暗。

身后再次传来藏镜鬼的咆哮,我们不由加快脚步。突然,我摸到坚硬而冰冷的东西,马上意识到已到了通道尽头,身前是冰冷的洞壁。奇怪了,都已经走到尽头,小相怎么不在这里?难道他又再不辞而别?

“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全都跑不掉!”藏镜鬼的咆哮充分表达了她的愤怒,令人胆战心寒的怒火充斥洞内每一个角落。

我们必须立刻逃走,稍有迟疑便会死在藏镜鬼的鬼爪之下,成为她的鬼奴仆。可是,该往那里逃呢?防空洞就像一个地下迷宫,进来时因为系着绳子,所以没刻意记下路线。现在为避免被藏镜鬼发现我们的位置,又不能打开手电筒,要迅速离开谈何容易。

就算是自己熟识的居所,深夜停电的时候,要摸索到门口也很容易被杂物绊倒,更何况我们现在身处的是陌生环境。以现在的情况要找到出路,就算不用十天半月,至少也得花上好几个小时。可是,藏镜鬼绝对不会让我们慢条斯理地寻找出路。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小相的声音再度响起:“阿慕,这边,跟着我!”

听见小相的声音,悬在半空的心立刻就稳下来,我就知道他不会把我丢下,不管我的死活。他的声音从左则的通道传过来,应该是先我们一步,走到下一个路口。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不跟我们一块走,但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等逃到洞外再慢慢问他也不迟。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能否逃过藏镜鬼的追击。

蓁蓁扶着我跟随小相的声音,走进左则的通道,身后立刻响起可怕的破风声,接着是一声细微,类似打碎玻璃的声响。我想大概是藏镜鬼对我们的袭击落空,把鬼爪刺在坚硬的洞壁上,这声音或许是她的爪子折断时发出。

难道,她的鬼爪是用玻璃做的?

我现在可没闲情逸致研究藏镜鬼的身体构造,趁着身体的痛楚渐渐消退,咬紧牙关跟蓁蓁使劲地往前跑。

小相虽然一再给我们指引,但始终跟我们保持一段距离。还好这对我们的逃走并没有多少耽误,经历近半小时的逃跑后,我们终于逃出如迷宫一样的防空洞。

逃离漆黑的地底世界,再次沐浴于月色之下的感觉真好,犹如重获新生。不过,我可没时间为这份重生的喜悦而感慨,虽然已逃离防空洞,但这附近仍属藏镜鬼的活动范围,我们必须尽快离开。然而,当我想跑的时候,却没看见比我们先出来的小相,不由往四处张望,并大叫他的名字。

蓁蓁突然拉了我一下,往远处一指,小声说:“他在那里。”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向,发现一个熟识的身影躲藏于榕树后。虽然月色并不明亮,虽然榕树跟我们有些距离,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对方是小相。

“小相,快跟我们一块走,藏镜鬼随时会追出来。”我蹒跚地走向榕树。

“别过来!”他的语气非常严肃,致使我愕然地停下脚步,他又说:“你们可以放心,藏镜鬼行事藏头露尾,不会追出来。”

“你跟藏镜鬼是怎么回事啊?她怎么会说你偷她的东西呢?”我皱眉问道。

他冷漠回应:“阿慕,我跟她之间的恩怨,你最好别管。”

“那我们先别管她,见华跟悦桐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现在一起去找她们吧!”我再次向前举步。

“阿慕,别过来!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办,暂时不能跟你们一起,也不能跟见华和悦桐见面。”他的语气非常坚定,大有绝不作半点让步的意思。

我突然觉得很生气,冲他叫骂:“靠!对你来说,还有比见华跟悦桐更重要的事吗?你可知道这两年来,她们为你吃了多少苦头,为你流了多少眼泪,你就连见她们一面也不愿意?”

“阿慕,相信我,我有我的苦衷。”他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开。

在他失踪的两年里,为了打听他的下落,我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办法。如今他就在眼前,我当然不会如此轻易便放他走,立刻冲他大吼:“站住!相溪望,你涉嫌跟王村蔡家五名小孩的死有关,我现在要拘捕你,你要是逃走,我就立刻发通缉令!”

面对我的恐吓,他的表现一如既往,并没有特别的反应,甚至连头也没回,只是平静地说:“给你们绳子的卢永志,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你们要多提防他。”言尽,人已悄然隐没于树影之中——他走了。

我看着阴暗的树影,良久也未发一言。在这两年间,我曾多次想像跟小相重逢时的情景,但却没想到最终竟然是这样。他于黑暗中出现,又在黑暗中悄然无声地离开。

我到底该怎样跟见华及悦桐交代这件事呢?或者说,我是否该告诉她们,我终于找到小相,但却没能留住他?

“真的要通缉他吗?”蓁蓁的语气极其温柔,跟平日的粗鲁大相径庭,或许她亦能感受到我心中那份失落与迷茫。

我轻轻摇头:“他很聪明,知道我不可能通缉他。现有证据只能证明,王村五姐弟失踪当日他曾进入防空洞,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跟此事有关。而且证据的提供者是一名七岁的小孩,这证据本身就不牢靠。在公在私,老大也不可能批出通缉令。”

“现在怎么办,我们该往那个方向调查?”她露出困惑的神色。

我苦笑道:“小相刚才不是已经告诉我们了?”

“你说卢老师?”她眼中闪现一丝疑虑,沉默片刻后又道:“你相信他的话。”

“为什么不相信?”我觉得她这个问题非常愚蠢。

她又再沉默,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出憋在心中的话:“你能确定他就是你所认识小相吗?”

她这句话让我感到莫名其妙,虽然刚才小相一直刻意跟我们保持距离,但我绝对不会认错这个曾与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然而,在我准备反驳的时候,她又说:“两年了,他已经失踪了两年。在这两年间他去过那里,做过些什么,你完全不知道。之前他把另一宗案子的证物,那半截叫仁孝的古剑偷走,现在又牵涉到王村五名小孩的命案当中。难道,你就一点也没有怀疑过他?”

蓁蓁的质疑并非全无道理,两年前小相失踪时,牵涉命案的重要证物古剑坤阖亦不知所踪。刚才他在防空洞内出现,藏镜鬼随即勃然大怒,骂他是偷走圣剑小偷。还有剑钦曾提及王村五姐弟失踪当日,他从防空洞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截铁片……

无数画面于脑海中闪现,这些画面虽然杂乱无章,但都一同指向小相,不由使我陷入混乱之中。他到底隐瞒了些什么?他刚才说有苦衷又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有什么秘密?

思绪虽然极其混乱,但我还是坚信小相不会作奸犯科,便跟蓁蓁说:“我相信他,我跟他认识这么久,他的为人我很清楚,他绝对不会做任何违法的事情。”

“你认识的小相会丢下自己体弱多病的妹妹不管?你认识的小相会一言不发就人间蒸发,两年也不跟任何亲友联络?你认识的小相会从警察手中偷走证物?”蓁蓁一连串追问让我哑口无言。

事实或许正如她所言,小相变了,变得非常陌生,他已经不再是我熟识的好兄弟。虽然他给我指引了调查方向,但他本身也牵涉本案当中,难保他不是为了扰乱我们的视线,而把我们引导到错误的方向。

我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暂时放下私人感情,以理性思考当下的问题。

小相并不笨。

他不但不笨,而且非常聪明。

我们加入警队时曾进行智商测试,他以160的高分傲视群雄,足足比我高出20分。以他的智商,就算真的想扰乱我们的视线,也不会随便诬蔑一个跟本案毫无关系的人。倘若卢老师品行端正,没任何可疑之处,我们很快就会发现他的意图,并因此而不再信任他。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

因此,就算他有意扰乱我们的视线,也会指引我们去调查一个涉及本案,又或者暗中做了不少坏事的人,而这个人就是卢老师。这样不但能花费我们更多时间,而且也不至于会怀疑他的诚信,毕竟他说的是事实,充其量只是没把实事的全部说出来。

锁定卢老师的嫌疑后,我突然想起那根被点燃的绳子。我们进防空洞搜索,就只有卢老师一个人知道。他给我们的绳子沾有油污,声称是自己不小心打翻油瓶所致。但到底是不小心,还是故意,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油污跟绳子被烧断有直接关系,若不是沾有油污,绳子被点燃后很容易便会熄灭。就算绳子被烧断,我们仍能凭着剩余的部分,返回接近洞穴出口的地方。但沾上油污后,绳子便会不断燃烧,直到整根烧成灰烬。

倘若绳子上的油污,是卢老师故意淋上去,那么点燃绳子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有了这个想法后,一切便阔然开朗。虽然不知道卢老师为何要致我们于死地,但我有信心能从他口中找到答案。然而,正当我准备跟蓁蓁到小学找卢老师问个明白时,突然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于黑暗窜动。

十四章 神秘毒素

在这夜阑人静的时候,诡秘的防空洞外,突然发现一个隐藏于黑暗中的人影。我想对方肯定不是吃饱撑着,所以才来这种阴森的地方散步吧!

蓁蓁也看见这个鬼祟的身影,不过或许因为对藏镜鬼仍心有余悸,所以她没有像平时那样直接冲过去把对方抓住,而是在地捡起一块小石头掷过去。

石头没入黑暗之中,惨叫声随即响起。

对方的声音让我觉得似曾相识,稍加思索便知道对方是谁。蓁蓁似乎没能分辨出对方的身份,但至少已确定对方是人,而不是虚无飘渺的鬼魅,便立刻冲入黑暗之中。

片刻后,蓁蓁牵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孩,从阴暗的树影中走出来,并说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跑来这里玩,还不回家呢?”

当小孩显露于朦胧的月色下,我的猜测便得到确认——他是剑钦。

剑钦牵着蓁蓁的手走过来,边走边哭哭啼啼地说:“对不起,我只是一时贪玩,对不起,对不起……”

“你怎么不停地跟我道歉呢?是我用石块掷到你,该我向你道歉才对。”蓁蓁一脸歉疚之色。

剑钦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依然不停地说“对不起”。当他们走到我身前时,我便想蹲下来跟剑钦说话。刚才在防空洞里挨了藏镜鬼四爪,虽然已经神经毒素的作用已经消失,但伤口还是隐隐作痛,所以我好不容易才能单膝跪下。

“剑钦别哭,警cha姐姐不知道是你藏在树后,她以为是小偷,所以就把石块掷过去。”我轻抚他的小脑袋以示安慰。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一时贪玩……”他依然在重复刚才的话,让我怀疑他是否受惊过度。

“姐姐掷到你什么地方,是不是掷到你的头了?”他一直用手捂住额头,所以我想移开他的手,看他是否伤得很严重。如果被蓁蓁掷出个脑震荡,那可麻烦大了。

他的左额虽然肿了一大块,但并没有流血,我想问题应该不大。不过在移开他的手时,发现他手心沾有油污。我立刻抓住他的手,严肃地问:“你刚才是不是碰过绑在洞口那棵树上的绳子?”

他像触电一样,猛然缩手并迅速后退,或许因为过于惊慌,一不小心就绊倒了。在他倒地的同时,一个黄色的打火机从他的裤袋里掉出来。

蓁蓁上前把他扶起,并以责怪的语气对我说:“你怎么又向剑钦发脾气了,你这样会把他吓坏的!”

我艰难地走向前,捡起剑钦掉落的打火机,在她面前扬了扬:“他之所以一直跟我们说‘对不起’,是因为点燃绳子的人就是他。”

蓁蓁愣了一下,随即双手扶着剑钦的肩膀,紧张地问道:“真的吗?是你把绑在树上的绳子点燃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剑钦突然放声大哭,蓁蓁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温柔地安慰对方。经过蓁蓁的耐心安抚后,他的哭声终于小下来,于抽泣中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们。

原来他记恨着下午的事,放学后便悄悄走过来,发现我们还没离开,就想找机会向我报仇。他所说的“报仇”,当然不是想要我的命。他本来只想弄些狗屎让我踩,又或者抓条毛毛虫扔到我身上。

随后,他在树林里抓到一条虫子,但跑回来却发现我们正准备进入防空洞。他想我们进洞后,大概要过一段落时间才会出来,所以就先跑去玩,打算过一会儿再回来“报仇”。

然而,待他玩耍回来时,却发现虫子丢了,当时天色已黑,要再抓一条可不容易。正想着该用什么办法报复我的时候,他注意到绑在洞口树上的绳子。

他其实没有把绳子烧断的打算,只是以为点燃绳子后,火焰只会沿着绳子燃烧,最终烧到我身上,把我吓一大跳。所以,当他发现绳子被烧断后,心里非常惊慌,害怕我们会像老四他们那样,没办法出来。

他知道自己闯下弥天大祸,害怕回家会被父亲打骂,便不敢回家,一直躲在树后,期望我们能够想到办法离开防空洞。

“原来是这样,别哭,现在我们不就没事了。”蓁蓁温柔地安慰仍在抽泣的剑钦。

我看着从剑钦裤袋掉落的打火机,思考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或许这个问题能在剑钦身上得到答案,但他现在很害怕我,只以嚎哭回答我的提问。无奈之下,只好先送他回家,待明天再找机会问他。

把他送进家门后,他的父亲王亮边责骂他,边向我们道歉。

“你也别太责怪他了,小孩子犯错是常有的事,教导他分辨对错,以后别再犯就是了。”我给王亮递了根烟,他婉言谢绝,并说自己不抽烟。我取出从剑钦身上掉落的打火机给他看,问道:“这打火机是你们家的吗?”

他摇头道:“不是,我家就神龛上放着一个打火机,傍晚时我还用来给祖先上香,你这个肯定不是我家的。”他回答验证了我的疑虑。

离开剑钦家时,蓁蓁问我现在怎么办,因为烧断绳子的人是剑钦,而不是我们之前怀疑的卢老师,也就是说小相给我们提供的情报很可能是假的。

“他给我们提供虚假的情报,不是心中有鬼,还会是什么?”蓁蓁的眼神带有坚定的光芒,但同时也流露出一丝忧虑。

“现在还不能认定小相骗我们。”我给她回以微笑。

“你这么感情用事,是不可能查出真相的。”她的忧虑已变成了责备。

她担心我一时间接受不了,被曾经最信任的同伙欺骗,所以才会这么紧张。虽然我的确曾因为小相牵涉此案而感到迷茫,但现在已经能以理性分析每一个问题。

我所认识的小相,是一个不会随便撒谎的人。撇开诚信不谈,他不撒谎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因为不管谎言如何完美,也必定存在漏洞,而为堵塞漏洞必须更多的谎言。然而,更多的谎言势必带来更多错漏,这是一个无止境的恶性循环。

要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最好办法就是不撒谎,或者只说事实的一部分。世事往往就是这样,即使能做到言必有据,但也不代表所说的就是事实的全部。只把部分事实说出来,有时候也能起撒谎的效果,而且不会被揭穿。譬如,我只说1+1,那么对方肯定会认为答案是2。1+1虽然是事实,但只是事实的一部分,如果事实的全部是1+11,那么答案便截然不同。

若以实例说明,最常见的实例莫过于演艺圈。譬如某男影星说自己并没有结婚,影迷便主观地认为他是单身。但实际上他不仅并非单身,甚至连孩子都已经生了好几个。可是他并没有撒谎,因为他的确没有跟伴侣结婚。不过,不进行法律意义上的婚姻登记,并不妨碍他当伴侣的丈夫,以及孩子的父亲。

这就是小相昔日教我的“说谎艺术”,我想他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忘记。因此,我相信他所说的是事实,卢老师必定有问题。不过,卢老师是否跟我们调查的案子有关,则另当别论。

“你放心,我不会再感情用事。”我向蓁蓁出示剑钦掉落的打火机,“你对这个打火机有印象吗?”

她接打火机随便看了几眼便说:“只不过是普通的打火机而已,随便那家便利店都能买到,那会有什么印象。”

“那是因为你没留心观察。”我将打火机取回,给自己点了根烟,“这个打火机已经用了一段时间,里面的天然气没剩多少,而且是黄色的。你想一想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皱着眉头认真思索良久后,似乎已察觉端倪,严肃地回答:“没想到。”

我差点没摔倒在地,没好气地说:“我们昨晚才见过,卢老师点烟时不就是用相同的打火机吗?”

“是吗?我没留意到这些细节。”她又再皱起眉头,“就算是,那又能代表什么?”

“你有够笨的。”我在她头上轻敲一下,“绳子是我们向卢老师借的,而绳子上的油污他说是自己不小心淋上去,但这只是一面之词。除了他本人,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而且只有他才知道我们进防空洞搜索,如果剑钦点燃绳子的打火机也是从他手上得来,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好像真的有问题耶……”她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我继续给她分析:“剑钦跟我们没深仇大恨,如果不是综合诸多因素,他不可能把绳子烧掉。最起码他不会为了烧绳子,而跑回家拿打火机。”

“这么说,是卢老师指使剑钦把绳子烧掉?”她终于想明白了。

我轻轻摇头:“不能说是指使,充其量只是诱导。不过有一点能肯定,就是他创造了这个条件。”

“那我们现在就去质问他。”她大义凛然地说。

我又再摇头:“现在还不行,一来我们没弄清楚他为何要加害我们;二来单凭这个普通的打火机,并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这种打火机随处可见。”

“我们可以拿去技术队,让悦桐做指纹鉴定啊!”她仍然大义凛然。

我拿着打火机在她眼前晃动,没好气地说:“你仔细地看看,这个打火机被剑钦弄成啥样?”

打火机沾满油污及泥巴,显然是剑钦玩耍时弄上去的,指纹恐怕早已被破坏掉。而且就算没被破坏,打火机上也不见得会有卢老师的指纹。他既然能如此谨小慎微地诱导剑钦,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应该把指纹擦掉后才交给剑钦。

“难道我们就只能放任他不管吗?”她不服气地说。

“当然不是,我刚才跟王亮交代了一下,等剑钦的情绪平复下来,他就会问剑钦打火机是从那里得来的。只要剑钦指证打火机是从卢老师手中得来,那一切就好办了。”

她笑道:“那就好了,我们先回家睡觉,明天再去找卢老师算账!”

“到你家睡,还是我家?”

“去你的!”

她突然踹我一脚,我可是遍体鳞伤的伤员啊!

翌日,王亮大清早便来电告知,剑钦已经承认打火机是从卢老师手中得来。剑钦还说卢老师昨晚很奇怪,不让他在篮球场上玩,并把他赶去学校后面的空地。

有了这样的回复,已经能确认我的推断——卢老师刻意诱导剑钦烧断我们的“救命绳”。虽然我很想立刻把卢老师拘捕,盘问他为何加害我们,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好暂且放下这事。

我跟蓁蓁又再到法医处找流年,跟昨天不同的是,今天要检查伤口的是我,而不是蓁蓁。

昨晚蓁蓁本来想让我到她家,找她父亲虾叔帮忙处理伤口。但我知道若被虾叔逮住,必定又会借机试探我对他的女儿是否有意思。所以我没敢去她家,只是回家后对伤口做了些简单的处理。

流年给我检查伤口后便皱起眉头,看似在思考某个严肃的问题。我认为他不过在盘算怎么戏弄我们而已,于是便白了他一眼:“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然而,事情并非如我所料,他皱着眉头严肃地说:“你的伤口竟然一点发炎的迹象也没有。”

“这不是很好吗?”蓁蓁欢颜尽露,“只要及时处理伤口,就不会发炎了,就像我前晚那样。”

“你们不一样。”流年摇了摇头,“你在受伤后,立刻找人给伤口消毒,而阿慕则是回家后才处理伤口。从受伤到处理伤口,相隔了近两个小时,这段时间足够让细菌感染伤口。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的身体没你强壮,除非是受伤后立刻消毒,否则必定会发炎。”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使我的伤口没有发炎呢?”我直接询问重点。

“不知道。”他困惑地摇头,思索片刻后又道:“我给你们做一次详细的身体检查。”

“你担心我们会中毒吗?”我惊愕地问。

他点头道:“小心为上,藏镜鬼这种若虚若实的个体,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存在,我担心她的爪子含有某种更不可思议的毒素。你们的伤口之所以没有发炎,有可能是因为血液中含有神秘毒素所致。”

“但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怎么可能中毒呢?”蓁蓁不解地问。

“凡事不能单看表面。”流年严肃地说:“你们没有发炎并非一定是好事,有可能是血液中的毒素过于强横,杀灭所有感染伤口的细菌,也有可能是你们的免疫系统已经遭到毒素的破坏,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对抗细菌的感染。不管是那一样,都不是好事。”

被他这么一说,我跟蓁蓁不由感到一阵不安,只好任由他给我们从头到脚做一次详细的检查,连血压、体温以及条件反射都检测过,就差没有量身高和称体重。可是我们在法医处忙了一个早上,得到出来的结果竟然是一切正常。

然而,流年看着检查结果,眉头不但没有舒展,反而皱得更紧:“表面上一切正常,只能说明这种毒素跟身体的结合度极高,不容易被察觉,但阿慕的伤口没有发炎又足以说明问题的存在。我必须详细化验你们的血液样本,才能确定你们的身体到底有没有问题。”

他这句话让我隐隐感到不安,未知的事物往往比已知的危险更令人感到恐惧。然而,就在我感到忐忑不安时,手机突然响起,是老大打来的电话:“都跑那里去了?王村小学出了人命,一个姓卢的老师死了!”

十五章 密室凶案

“死者的名字是叫卢永志吗?是怎么死的?”我紧张地冲着手机问道。

“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详细情况并不清楚,或许跟八名蔡姓儿童的案子有关。我已经跟当地的派出所打过招呼,让你们接手调查这宗案子。你们赶紧到现场了解一下。”老大说完便挂线。

因为将要对尸体进行检验,我便叫上流年一同前往王村小学。他没有推辞,但需要准备些验尸工具,让我们稍等片刻。

在等待流年期间,我问蓁蓁是否会为我们身上的神秘毒素而感到害怕。她皱眉思考片刻,随即笑道:“不怕,就算我要死也有你垫背。”

我们来到王村小学时,当地哌出所的民警早已封锁现场,还让学生放假一天,以免妨碍调查。我本来还想询问剑钦一些问题,以推测卢老师的动机,不过他已离开学校也就作罢。现在当务之急,是调查卢老师的死因。

在场警察当中,有一名是我们之前在县派出所见过的王达,他带我们到卢老师的宿舍,也就是命案现场,并把案情简要地告诉我们:“今天早上十点左右,报案中心接到王校长打来的报案电话,说王村小学一位老师突然死了。我们接报后立刻赶过来,在三楼宿舍里发现死者,并发现他胸前有一道伤口,应该是他杀……”

进入卢老师宿舍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小相曾经说过:“破坏命案现场重要证据的人通常是警察。”

县哌出所虽然已封锁现场,但有好几个警察在狭窄的房间内走动,且不戴手套便随意翻弄现场的物品,什么鞋印什么指纹,在他们眼中都是浮云。

他们的头儿看见我们,立刻恭维地上前跟我们说了些客套话。我没心情跟他浪费时间,让他马上把所有下属带走,只留下王达协助我们。

这群没脑子的民警走后,流年便对尸体进行初步的检验,我趁他验尸的空挡,认真地观察房间内的情况。房间略为狭窄,且只有一个窗户,但阳光能直接从敞开的窗户照进来,所以光线十分充足。窗前放置了一张简陋的书桌,桌面放有一叠打开的作业本,一个装有好几支钢笔的笔筒以及两瓶墨水。

房间内大多数物品都有被翻弄过的痕迹,想必是刚才那群警察所为,我稍微留意了一下,并没有多少值得注意的地方。或许曾经有,但已经被破坏。不过,虽然房间内的东西曾被警察翻弄过,但仍不至于零乱,也就是说没有打斗的痕迹。

环视一圈后,唯一能引起我注意的是房门。房门是木做的,正面有四个明显的鞋印,但不像是刚刚印上去的。门锁有明显的被撬痕迹,门闩严重损坏,应该是由外面破门而入造成。门闩只能从里面插上,如果房门是在死者死后才被撬开,那么这宗命案便是一起密室杀人案。

房门从里面闩上,没安装防盗网的窗户便是唯一能进出房间的通道。我探头到窗外观察了一下,这里虽然只是三楼,但外墙平滑,没有水管依附于墙身,附近也没有高大的树木。再仔细地观察窗台,没有发现鞋印等明显的痕迹。凶手若通过窗户进出房间,应该是“从天而降”——从楼顶悬一根绳子爬下来。

当然,如果门闩是凶手在行凶后才插上的,那么他还有另一种更便捷的方式离开,就是直接从窗户跳出去。当然,前提是他不怕受伤。窗户下方的地面铺有水泥,直接跳下去虽然不至于会摔死,但多少也得受点皮肉之苦。然而,当我的目光落在尸体身上时,便否定了这个可能。

卢老师的尸体于书桌前呈大字形躺在地板上,脸颊及嘴唇发黑,嘴角有呕吐物,呈明显的中毒特征。尸身腰间压着倒下的椅子的椅背,左手旁边的地上有一部手机,右手边侧有一支钢笔。

我想,案发时卢老师应该坐在书桌前,边批改作业边接听电。正当他一心二用,无法再分心留意其它事物时,凶手突然在窗外出现,并向他发起袭击。他被凶手袭击后,由于惯性倒向后面,因而造成现在这个姿态。

死者胸口右侧的衣服上有一大片血迹,血迹中央有一破洞。右胸并非人体要害,这个伤口不可能致命,再加上尸体呈现中毒特征,几乎能他的致死原因是中毒。

流年正小心翼翼地解开死者上衣的钮扣,以便检验死者的伤口。验尸是他的专业,我当然帮不上忙,如果硬要插一脚,反而会阻碍他。但我亦不会因此而闲下来,打算向校长了解民景到达前的情况,于是便让王达请他过来。

校长在一楼教员室,跟一众老师们商讨如何善后。我本以为王达会下楼找他,谁知道他竟然掏出手机,并按一下重拨,接通后便对着电话说:“爸,你上来一趟。”说罢便挂线。

“校长是你父亲?”我愕然地看着他。

他不友善地回答:“不可以吗?”

我意识到自己相当失礼,赶紧给他递了根烟,赔笑道:“可以,当然可以,我只是觉得有些巧合,没别的意思。”

“没事。”他回应一句后便自顾自地抽烟,没再理会我。

在等待王校长时,流年向我招手。我于尸体前蹲下,他便指着死者胸膛上的伤口说:“你看见什么?”

死者的上衣已经被流年解开,在裸露的胸膛上有一个可怕的血洞。血洞周围的大片皮肤呈紫红色,明显是中毒的症状,这跟我之前的推测一致。然而,当我看见这个血洞时,却愣住片刻,因为血洞的大小跟我和蓁蓁被藏镜鬼利爪刺伤的伤口几乎一致。

流年用工具测量血洞的深度后,皱眉道:“大小、形状及深处,都跟你们身上的伤口非常近似,几乎可以肯定是以同一种方式造成。”

“你的意思是,他是被藏镜鬼杀死?”蓁蓁紧张地凑过来。

“这个可能性很大,不过,问题的重点是……”流年眉头紧锁地看着我。

我明白他担心什么,便点头道:“尽快把尸体送到法医处做进一步检验吧!”

虽然几乎能肯定死因是中毒,但死者所中的是那种毒素却是个问题。而更大的问题是,我跟蓁蓁身上也可能带有相同的毒素,若不尽快检验出来,我们的命就悬了。谁知道这种毒素是怎样的特性,说不定下一刻我们就会像卢老师那样。

此事刻不容缓,流年立刻打电话安排运送尸体。

在他打电话的时候,我目光落在尸体左手边的手机上。手机之所以掉落在地,很可能是因为死者受袭击时正在通电话。他生前最后一次通话,极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因此我把手机放进证件袋,并试图查看通话记录。可惜手机的电池似乎在掉落的时候松脱,导致自行关机,而当我试图开机时,却发现死者设定了开机密码。

身为一名教师,有必要给手机设定开机密码吗?难道这部手机里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这部手机或许隐藏着某些关键的线索,我想伟哥应该有办法破解密码。

我把手机收起后,便看见王希跟一名六十有余的老先生来到门外。王达看见他们,便走出门外迎接,并谄媚地跟王希说:“希哥,你怎么也上来了?”

王希瞥了他一眼,冷淡地回应:“嗯,堂伯父让我上来看看。”

“我快要退休了,也是时候让王主任接手学校里的事务。”老先生看了看王希,眼神中带有三分无奈。

老先生进门后便向我们作自我介绍:“老朽名叫王谨,是本校的校长,未知有何能为警官效劳?”

王达亦向我们介绍王希,可惜他这马屁没拍响。

王希显然仍为昨天的事谨谨于怀,不但不跟我们说话,而且看我们的眼神也极不友善。一个念头突然在我脑海中出现——卢老师会不会是被他杀害?

这个想法并非凭空猜测。

首先,根据现有信息,剑钦是在卢老师诱导下烧断绳子;其次卢老师跟我们没任何过节,也不存在利益冲突,因此他不存在加害我们理由。然而,王希不但跟我们有过节,更扬言绝不会放过我们。所以,不能排除他指使卢老师加害我们,并于事后杀人灭口。

虽然昨晚我亦曾考虑卢老师可能受王希指使,并以卢老师不愿意跟王希接触为由,否定了这个推论。但是,小相给我的提示是卢老师“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如果事实确如他所言,那么卢老师很可能故意在我们面前装作不愿意跟王希接触。

有两个重要理据能支持我这个想法,其一是卢老师显然死于中毒。因为我跟蓁蓁都曾被藏镜鬼所伤,但我们至今仍没出现中毒症状,但卢老师昨夜受到袭击后,便于短时间内中毒身亡。

另一个理据是,王希昨天跟我们说防空洞并非藏镜鬼的老窝,但实事已证明他撒谎。而且他这个谎言,险些让我们丧命于防空洞。不排除他是故意欺骗我们,诱使我们进入防空洞,并指使卢老师给我们一根沾有油污的绳子,以及方便将绳子点燃。

然而,这只不过是推测而已,我需要更多证据支持这个推理。

王校长虽然六十有余,但头发乌黑发亮,且精神饱满,声音洪亮,给人一种干劲十足的感觉,跟懒散的王希截然相反。我走到他身边,闻到一股清新的香味,感觉有点像米饭的香味,不由感到奇怪——难道他洒了香水?

对于我的疑问,王校长牵强笑道:“警官见笑了,老朽都已经一把年纪,怎么还会像年轻人那样洒香水呢?我不过是习惯用洗米水来洗头发,这样既能节省洗发水,又能使头发变得乌黑。要不然,恐怕我早就白发苍苍了。”没想到他这老人家还挺环保的。

我向他询问民警到达前的情况,包括谁发现卢老师遇害,房门上的鞋印以及撬门痕迹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王校长摘下老花镜,揉着鼻梁给我们讲述早上发生的事情——

卢老师平时起得很早,校门通常是由他开启,可今天我到校时,发现校门仍没打开,早到的学生都在操场上玩耍。我想他可能是昨晚批发作业弄到很晚,睡过头了,所以并没有在意。反正要到第二节才有他的课,也就没去叫醒他,让他多休息一会。

我以为他会在第二节课之前下来,因为如果他只是睡过头,第一节课的上课铃会把他吵醒。可是直到第一节课结束,还没看见他的身影,我就想他会不会是生病了?

我本想上来看看他的情况,但我要给五年级上第二节课,其他老师又有各自的工作,全都走不开。所以,我就让王主任去看他。

我上楼梯准备到二楼给五年级上课时,在楼梯上遇到王主任,他说卢老师的房门锁上了,怎么叫门里面也没反应,打对方手机又提示关机。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慌了,心想卢老师肯定出了什么意外。虽然这时候第二节的上课铃已经响起,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立刻跑上三楼拍卢老师的房门。可是不管我怎么拍,里面就是没半点反应。

房门从里面反锁,我虽然有钥匙,但也开不了门。我让王主任去把体育老师叫过来,而我则去旁边的小厨房找撬门的工具。

体育老师虽然年轻、力气大,但房门也非常结实,他花了不少时间才能把房门撬开。房门一打开,我就看见卢老师躺在地上,胸口有一大片血迹,怎么叫他也没反应,于是便打电话给我儿子小达。

小达说出人命的案子,他一个人处理不了,让我先打110报案,他马上就带人过来……

听完王校长的叙述后,我分别提出了四个问题,王校长逐一作答:

一、 一般情况下,三楼除卢老师之外,是否还会有其他人?

答:三楼又没有教室,为避免学生跑到楼顶上面玩,我向来都禁止学生到三楼。而这里除了卢老师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住,如果没特别的事,其他老师都不会上来。

二、 王希独立上三楼找卢老师,一共花了多少时间?

答:第一节课下课后,发现卢老师还没下来,我才叫王主任上去找他。而我在楼梯上遇到王主任时,第二节的上课铃便响起,他花的时间应该跟小息时间差不多,也就十分钟之内。

三、 房门上的鞋印是谁印上去的?

答:是王主任印上去。他敲门没反应,就想把门踹开,但房门很扎实,所以没有成功。

四、 一共有多少人持有校门钥匙?

答:校门的钥匙一共有三把,我、王主任及卢老师各有一把。

我之所以问这些问题,目的很明确,就是确认王希是否具备杀害卢老师的条件。根据王校长的回答,王希的嫌疑非常大。

王希是除王校长及卢老师外,唯一持有校门钥匙的人。他大可以在深夜用钥匙打开校门,大摇大摆地走到楼顶,然后垂一根绳子下来,爬到窗外袭击卢老师。

虽然我不知道他用哪种方式袭击卢老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他刻意将死者的伤口,弄得像被“鬼爪功”刺中一样,便于将罪名嫁祸给藏镜鬼。而藏镜鬼是一只来无影,去无踪的鬼魅,我们若要追查下去便非常困难。

不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把罪名嫁祸给藏镜鬼,巧合就是个致命的漏洞。毕竟卢老师在此生活了五年之久,如果藏镜鬼要对付他,恐怕早已下手,用不着等到现在。而且我们初次受到藏镜鬼袭击时,不正因为卢老师的出现,她才匆忙离开吗?

虽然现场很多重要的证据,都被县派出的民警破坏,但要确定我的推理是否正确,还是有办法的,那就是到楼顶寻找痕迹。因为如果王希要从楼顶下来杀人,必定会在楼顶留下犯罪证据,至少他得在楼顶找个地方把绳子绑好,才能爬到窗外行凶。

我问王校长是否能让我们到顶楼调查,他说只要我们需要,可以到学校的任何地方调查。然而,王希对此的反应却非常大,脸色立刻就变得煞白,连忙拦在房门前,慌张地说:“楼顶平时都锁上,没什么好调查的,你们就别上去浪费时间了。”

十六章 楼顶之秘

王希过激的反应,更令人怀疑他就是凶手,于是我便坚持到楼顶调查,并向王校长索取钥匙。

王校为难地说:“我虽然有楼顶的钥匙,但因为平时都用不上,所以一直放在家里没带在身上。”

“哪还有谁有楼顶的钥匙呢?”我问。

“学校里所有门锁的后备钥匙都放在资料室,由王主任保管。除了我那一把,就只有资料室的后备钥匙。”他瞥了王希一眼。

王希立刻接话:“后备钥匙都锁在抽屉里,碰巧我今天忘记把抽屉钥匙带来。”他眼神闪烁,显然在说谎。

王希越不想让我们上楼顶,就越说明楼顶有问题,我当然不会放过这条关键线索,便问王校长能否回家一趟把钥匙带来。

“可以,我家离学校不远,请你们稍等一会,我马上去拿。”王校长说罢便走向门外。

王希把他拦住,慌张地说:“楼顶就两把钥匙,你没上去,我也没上去,有啥好看的呢!他们不过没事找事,我们用得着跟他们浪费时间吗?”

王校长之前一直都对王希非常客气,但此刻却突然怒目横眉地瞪着他:“小希,你是不是又做坏事了?”

“我会做什么坏事!”王希的脸色不太好,显然是被王校长说中了。

“既然你没干坏事,为什么不让我们到楼顶?”蓁蓁瞪了王希一眼。

王希不自觉的回避她的目光,毫无底气地回答:“楼顶根本就没啥好看,上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见王希已找不到借口,我笑道:“好吧,王主任贵人事忙,我们就别浪费他的时间。蓁蓁,你陪王校长回家取钥匙,速去速回。”蓁蓁点了点头,立刻陪同王校长回家。

他们离开后,王希便不安地于门外走廊来回度步,王达也无所事事地在走廊上抽烟。此时流年正为运送卢老师的尸体做准备,房间内亦无值得注意的地方。因此我便走到走廊,打算向王希套话。

我给王希递了根烟,但他并没有接受,还白了我一眼,显然仍记恨昨天的事。对此,我只是一笑了之,自顾自地点了根烟,然后自言自语地说:“昨晚我们到防空洞走了一趟。”

他依旧来回度步,仿佛没听见我说的话,我只好继续自言自语:“亏你还说藏镜鬼不在防空洞,我们昨晚差点就被她杀了。”

他仍然没有理会我,看来得给他下一剂猛药,于是便轻描淡写地说:“昨晚,我好像看见你的车停在外面,你这么晚回来干嘛?”

这招似乎起效,他猛然回头看着我,惊惶地说:“你,你肯定看错了,我昨晚开的是奥迪,不是悍马。”

我走到他身旁,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我可没说看见什么车。”

他愕然地看着我,片刻才反应过来。我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随即便以严厉的语气说:“卢老师是你杀的!”

“你乱说,我没杀人。”他惊惶地后退,就差点儿绊倒。

我乘势而上,一个箭步逼近他向身,追问道:“那你为凭什么撒谎?你昨晚明明来过。”

“我没来过,你看错了。”他又再后退,但这次因为过于仓促而绊倒。

我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指着房门上的鞋印,厉声道:“这些鞋印是不是你留下的?”

他惊惧地点头:“是,是我早上踹门时印上去的。”

“撒谎!”我猛然推开他,走向房门,使劲地踹了一脚,印下一个鞋印。随即又再揪着他衣领,把他拉到门前,指着我的鞋印说:“你仔细看清楚,我的鞋印跟你的有什么区别?”

他从我手中挣脱,强作镇定地说:“不就是鞋印嘛,有什么不一样。”

从表面上,房门上的鞋印除了花纹及大小有差别外,就再无明显的区别,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我的鞋印跟另外四个鞋印深浅不一,我的鞋印颜色稍微要深一些。

我道出这一点,并加以解释:“垂直平面上的鞋印,尘粒会因地心引力掉落,我的鞋印之所以比你的深,是因为刚刚才印上去。”

“这又能说明什么?我的鞋印是早上印上去的,当然会比你的浅。”他虽然仍强作镇定,但已显得底气不足。

“如果是早上印上去的话,那你也踹得太轻了。”流年从房间走出来看热闹。

王希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脸色渐见苍白。

我掏手机向他扬了扬,莞尔笑道:“等技术队过来了,就知道这些鞋印是什么时候印上去,如果是昨晚的话……”话还没说完,王希就突然转身冲向楼梯。

王希突如其来的举行,不禁使我感到愕然,本能地举步追上去。然而就在这时候,一直挨着墙壁默不作声的王达,突然有意无意地挡在我身前。虽然只是片刻的阻挡,但已足够让王希冲下楼。

“你怎么不追上去?”流年虽然在跟我说话,但双眼却盯着王达,“如果这些鞋印是他昨晚留下,那么他的嫌疑就非常大。”

“你没看见他跑得比刘翔还快吗?我又不是蓁蓁,那能追得上。”我耸耸肩看着王达,并跟他说:“你不会也像我这样跑不动吧?”

“我刚才没反应过来。”他轻描淡写的一句,便把责任推脱得一干二净。

“真不知道你们是怎样混过体能考试。”流年瞥了王达一眼,便返回房间继续为运送尸体做准备。

其实,就算王达不挡着我,我也不见得会追上去,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首先,现在还没足够证据,能证明王希是凶手;其次,像他这种纨绔子弟是不可能跑掉,毕竟他习惯奢侈的生活,不管跑到哪里,早晚也会向父亲伸手要钱。只要他跟父亲联系,或使用银行卡,我就有办法把他揪出来;其三,他若是留下来,至少还能给自己一个辩解的机会,但一旦逃走等待他的就只有通缉令。

等他被抓回来的时候,要让他说真话就容易得多。因此,现在不追他,对我来说更有利。

王希逃走后约二十分钟,蓁蓁和王校长便带着钥匙回来。王校长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骂王希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还给他父亲王发打电话,叫王发立刻押他回来,不然下半辈子就等着去监牢看他。

待王校长挂掉电话后,我便提议先到楼顶调查,反正王发也不见得能立刻把王希带过来。王校长没有推辞,马上带我跟蓁蓁到楼顶,王达亦跟随我们一同上去。

通往楼顶的铁门用一把普通的铜锁锁上,锁身颜色黯淡,应该已经使用了好几年,让人怀疑它能否再次开启。然而,王校长毫不费力便把铜锁打开,这说明铜锁经常被开启,也就是说经常有人进出。除王校长之外,能自由进出楼顶的,就只有持有后备钥匙的王希。

王希先一再阻挠我们到楼顶调查,随后因未能为鞋印作出合理解释而逃走,再加上他有曾到楼顶溜达的嫌疑,几乎能肯定他跟卢老师的死有关。不过这些都只是推测,要证实他是否就是凶手,必须找到确实的证据,而证据就在门后。

为避免证据被破坏,我让大家在楼梯间稍候,独自进入楼顶。

我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走进楼顶,仔细寻找可以绑绳子的地方,并留意地上每一个鞋印。

楼顶并没有放置杂物,也没有旗杆之类的东西,除了楼梯间及边缘的护墙外,就跟平地没两样,根本没有可以绑绳子的地方。既然没有绑绳子的地方,那王希又是怎样爬进卢老师的房间呢?

从尸体倒卧的姿态判断,凶手应该是从窗外发起袭击,如果楼顶没有能绑绳子的地方,凶手就不可能从楼顶下去行凶。我突然想起房门上的鞋印,难道王希不是从窗外袭击卢老师,而是先从房门进入房间,布置好密室杀人的假象后,再从窗户逃走?那他为何要阻挠我们到楼顶调查呢?

就在我为此感到疑惑时,突然发现卢老师房间窗户上方的护墙前,有两组明显的鞋印。两组鞋印呈一前一后排列,后面的一组跟房门上的鞋印一致,应该是王希留下,而前面的鞋印应该属于一双高跟鞋。

奇怪了,难道王希找来一名女性当帮凶?

正为此皱眉时,我在鞋印附近发现一件让我目瞪口呆的证物——避孕套!

我顿时无力地坐在地板上,眼前的证据已足以让我弄明白,昨晚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也知道王希为何阻挠调查。

“警官,王希的父亲已经找到他了,马上就把他带过来。”

王校长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此处亦再无值得调查的地方,于是我便把地上那个用过的避孕套放进证物袋,跟王校长等人返回楼下。

我们在一楼教员室等了约十分钟,王希便被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怒容的男人揪着衣领带进来。男人一进门便气冲冲地说:“这臭小子又闯什么祸了!”王校长叫他先别动气,并为我们介绍,他就是王希的父亲王发。

王希在盛怒的父亲面前,就像个小孩一样,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看他这个样子,实在难以跟杀人凶手联系在一起。我想现在大概问他什么,他也会一字不漏地说出来,所以也不转弯抹角,直接出示在楼顶找到避孕套,并对王发说道:“这是我刚才在楼顶找到的。楼顶的钥匙除了王校长外,就只有令郎持有,我想这个避孕套该不会是王校长留下吧?”

王发先愣一下,随即怒火中烧地拍打王希脑后勺,并骂道:“老子是不是没钱让你去酒店,竟然跑来学校干这种事!你到底还要不要脸?”

王希低着头,连看也不敢看父亲一眼,也没有答话。王发则继续对他破口大骂。我没兴趣看父子间的闹剧,拍手示意王发先停下来,并说道:“令郎是否在楼顶寻欢,并不是问题的重点。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卢老师昨晚死了,而令郎昨晚又来过,所以他必须把这件事交代清楚。这可是杀头的罪名,不是花钱就能解决。”

王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便不再在我们面前打闹,严肃地对王希说:“你都听见了,快把昨晚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你要是真的犯了事,老子也帮不了你。不过,要是有人想冤枉你,我就算拼了这命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王发虽然把话说得正义凛然,仿佛已做好准备大义灭亲,但心底里还偏袒自己的儿子。王希有他撑腰,自然不会说真话,看来我必须出绝招。

我严肃地对王发说:“王先生,警察办案必须实事求是,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我们之所以觉得令郎有杀害卢老师的嫌疑,是因为卢老师知道令郎一个秘密。”

“我儿子做事光明磊落,会有啥秘密,你可别乱说。”王发怒目横眉地瞪着我。

“其实,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只是我怕你听了之后会很生气。”我淡然一笑,随即又严肃问道:“王先生,你没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吧?”

“笑话,我的身体好得很,什么病也没有。”他敌意地白了我一眼。

“那就好,那就好……”我顿了顿又道:“卢老师曾经跟我说,令郎的书法奖状是花钱买回来的,他的书法水平其实连中学生也比不上。”

王发愣住片刻,随即一巴掌打在王希脑后勺上,怒目圆睁地骂道:“你这个臭小子,竟然连这种事也敢骗我!你的事,你自己解决,老子以后也不会再管!”说罢拂袖而去,再也不看王希一眼。

王希看着父亲离去的身影,呆住片刻才想追上去,但却被蓁蓁抓住。他惊惶地挣扎,蓁蓁好不容易才把他按在椅子上,并给他铐上手铐。

“现在没人能帮你了,你还是乖乖地把昨晚的情况如实说出来吧!”我找来张椅子坐在他身前,点了根烟悠然地说:“别想再撒谎,只要你撒谎就会有漏洞,每一个错漏都会增加你的嫌疑。也就是说,你说的假话越多,处境就越恶劣。”

“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王希像个垂头丧气的战俘那样,自言自语般向我们讲述昨晚的情况——

昨天下午,跟你们闹不愉快后,我心里很不爽,想去找点乐子,就当发泄一下。放学后我把悍马开回家,换上奥迪到城区找来几个哥们一起吃饭,然后就去酒吧泡妞。

就像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那样,只要兜里有钱就不愁没有女人。我有的是钱,又长得帅气,泡妞对我来说毫无难度,没花多少时间就把到一个太妹陪我喝酒。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昨晚我喝得特别多,玩得也特别疯,一直玩到深夜才离开酒吧。

吃完宵夜后,哥们都搂着妞儿各自离开,我也带着太妹找地方打炮。本来,我可以带她到酒店打炮,但可能是喝高了,觉得去酒店不够刺激,没意思,所以就想带她到小学。

虽然多喝了几杯,但我的驾驶技术非常好,一眨眼就把奥迪开到小学门口。我把太妹带到资料室,在那里玩了一会,还觉得不够过瘾,就跟她到楼梯间玩。

我本想跟她在楼梯间爽一把,可她却说楼梯很脏,不肯躺下来。我一边跟她亲热,一边往上走,不一会儿就走到三楼。

到了三楼后,我就想到卢老师的房间,借着酒劲去拍他的房门,叫他开门让我们进去打炮……

十七章 秘密信息

当时大概是凌晨两点钟左右,我想卢老师肯定睡了,但没想他竟然会睡得这么死。我像拆房子似的使劲地拍门,都拍了十来分钟,就算克了药也该被吵醒吧,可里面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想他一定已经醒了,只是故意不给我开门。

我一气之下,借着酒劲狠狠地踹门,想把门给踹开。可踹了几脚,突然想起我有楼顶钥匙,在楼顶弄肯定会更刺激,于是就没管他,把太妹带到楼顶去……

“昨晚是你第一次带女人到楼顶玩吗?”我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王希怯弱点头:“昨晚我只是喝晕头,所以才会把太妹带来这里,就这一次而已。”

“是吗?”我以严厉的眼神瞪着他。

他刻意回避我的眼神,声如虫语:“是,就这一次……”

我佯装皱眉道:“那就奇怪了,我刚才检查楼顶的门锁时,发现匙孔很光滑,应该是近期经常被开启才会这样,而楼顶的钥匙就只有你跟王校长才有……”

王希怯弱地低下头,沉默不语。王校长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小希啊,你爸都已经被你气走了,你再不坦白交代,可是要做牢的呀!”

“好了,好了,我说,我全都说出来……”王希苦恼地双手抱头,十指插入发间,经过一轮沉默后,终于下定决心将自己的秘事说出来:“其实我不只一次带女人到楼顶玩,这阵子我经常带女人回学校玩,到底带了多少次,自己也记不清楚。除了楼顶之外,我还跟她们在楼梯间、课室、资料室、教员室,甚至在卢老师的房间玩过……”

“你这个畜生,竟然一而再地带女人回来鬼混,你把学校当成什么地方了……”王校长气得满脸通红,双拳紧握似乎想冲上前揍王希一顿,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压下怒火问道:“卢老师不知道你带女人回来鬼混吗?”

他点了下头,随即又不停摇头:“开始时不知道,最初我对他还有些顾忌,毕竟这种事被你跟我爸知道,肯定会教训我。所以,最初我只是偷偷摸摸地在一楼玩。不过玩多了,还是被他发现。”

“卢老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没告诉我?”王校长惘然问道。

王希低头回答:“这学期刚开学不久就被他发现了,当时他还劲告我要是再有下次,就会向校长报告。不过后来他有把柄被我抓住,才没有说出来。”

“他有什么把柄被你抓住了?”我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王希抬头瞄了我一眼,又再低下头:“之前你们不是问我,去城区买宣纸那晚,为何会在小店里耽误了好几分钟吗?其实,当时我不但发现小店的臭婆娘给我贾币,还发现卢老师鬼鬼祟祟地躲在店外。”

“当时是什么状况,你最好仔细说清楚,一个细节也不能漏掉。”蓁蓁凶巴巴地说。

王希此刻早已气焰全灭,任由蓁蓁恶言相向,也只是低声回应,如败军之将般细说事情的始末——

其实,当晚我还没进小店,就看见一个挺眼熟的男人站在小店门外。这人刻意地靠着墙壁,让身子躲在阴影里,探头望向电话亭的方向,还鬼鬼祟祟地打手机。

我当时觉得他很奇怪,打手机就打手机呗,干嘛像做贼一样。不过这是别人的事,事不关己,己不劳心,我才没这份闲心去多管闲事。只不过觉得对方有些眼熟,所以多看了几眼。

因为他躲在阴暗角落,而且一直背向我,所以虽然觉得很眼熟,但一时间没认出是谁。之后我从小店出来,恰好看见他把手机的sim卡取出来,掉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转身往回走,刚好跟我打个照面。

他看见我时,表情有些惊愕,但随即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快步往前走,一声不吭地跟我擦肩而过。

虽然当时天色昏暗,但我一眼就能认出他是卢老师。我很奇怪他为啥刻意装作不认识我,虽然我们私下没什么交情,甚至为我带女人回学校玩的事吵过几句。但怎么说也是一场同事,不至于在校外碰面,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吧!

不过,我也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并没有多想什么,但后来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说他也是为人师表,不管有多讨厌我,也不至于连招呼也不打吧!而且他看见我时,表情有些惊愕……甚至可以说是惊慌。再加上他刻意躲藏在阴暗角落,让我怀疑他跟电话亭里那女孩的死有关。

你们肯定会说,我的怀疑毫无根据,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不过之后发生的事,证明我的怀疑是正确的。

就在第二天的早上,他到资料室拿评职称的资料时,我趁机向他套话,说昨晚在城区看见一个人很像他。他当即慌了一下,过了会儿才含糊地“哦”了一声,没有承认那人就是他,也没有否认。

接着我又自言自语地说:“我这人不喜欢像个三八似的乱说别人的坏话,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要是对方不在校长面前说我的坏话,我也不会在别人面前乱说。”

虽然他没有当面回应我,但自此之后凡事都对我退让三分,我夜里带女人回学校玩,被他发现了也只是说一句“别太过分”,然后就自行地走开,看也没有多看一眼,第二天也没有在校长面前乱说话。

有一次我喝多了,搂着个太妹敲他房门,叫他把房间借我用一下。他虽然有些气愤,但最终还是把房间借我,说出去抽根烟就溜走了。

现在你们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大胆,半夜三更去踹他的房门吧……

虽然在王希的叙述里,卢老师并没有承认自己跟蔡少萌的死有任何关联,但他对王希一再容忍足以证明,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蔡少萌出事当晚,他曾经在事发现场附近徘徊。

我突然想起在蔡少萌出事前,电话亭曾有一个电话拨入。之前我们并没有察觉端倪,现在看来这电话很可能是卢老师拨入。难道……他就是杀害蔡少萌的杀手?

他曾于事发现场附近徘徊,且事后不想让别人知道此事,已能证明他跟此事有所关联,就算不是杀手也可能是帮凶。可惜他已经魂归天国,无法从他口中求证此事。

如果他是凶手还好,毕竟人已经死了,也就无法继续作恶。可他明显是死于他杀,因此不能排除他只是凶手的棋子,利用完后杀人灭口。

在王希口中没能得到突破性的线索,我跟蓁蓁只好先回诡案组,等待卢老师的验尸报告。我于途中向蓁蓁道出,卢老师或许只是帮凶的推理,她思索片刻后说:“如果卢老师是帮凶,那小相很可能是主谋。”

若平时她这么说,我肯定会立刻反驳,但经历昨晚的事后,我知道若没有一个充分的理由,她必然会认定我感情用事。所以在反驳之前,我先让她把怀疑小相的理据说出来:“何以见得?”

她有条有理地给我仔细分析——

首先,现在已经能肯定卢老师诱导剑钦将绳子点燃。他本人跟我们没任何过节,也不存在利益冲突,不可能加害我们。如此一来,他肯定是受人指使,而指使他的人极有可能是杀害蔡少萌的凶手。

其次,小相曾说卢老师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由此可见他认识卢老师,并且知道卢老师某些不为人知道的秘密。

最后,知道我们要进防空洞的人,就只有卢老师一个,如果不是卢老师通知小相,他为何会这个时候出现?

综合这三点,有理由怀疑小相跟卢老师有联系,而且小相很可能就是杀害蔡少萌的主谋。

她的分析从表面看有一定道理,但仔细一想便能发现当中存在严重的漏洞:

首先,卢老师并非跟我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因为从王希口中得知,他很可能跟蔡少萌的死有关,而我们正在调查此案。所以,暂时还不能确定诱导剑钦,是他本人的主意,还是受他人指使。

其次,若诱导剑钦是受小相指使,那么小相何故又会现身解救我们?

虽然她的分析存在错漏,但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小相跟卢老师认识,而且存在某种不为人知道的关系。然而,这并非问题的重点,最让我头疼的还是小相跟藏镜鬼的关系,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争执,小相为何会跟这只似妖非妖,似鬼非鬼的可怕怪物扯上关系?

返回诡案组后,我把卢老师的手机交给伟哥,问他是否有办法破解开机密码。他叼着烟白了我一眼,不屑地说:“你这问题,跟问数学教授会不会做小学算术题差不多。”

坐一旁吃零食的喵喵,突然跳过来插话:“嗯,最近有种节目挺流行的,就是让明星做小学生的题目,结果还真的有很多人不会做呢!”

“叫你多嘴!”伟哥瞪了她一眼,随即又道:“给我五分钟,不,两分钟就行。”说着便在零乱不堪的办公桌上翻箱倒柜,找来一根连接线,把手机跟电脑连接起来。

他双手快速在键盘上飞舞,并问道:“你想在手机里找什么资料,我COPY到电脑上给你看。”

“电话簿、通信记录、短信,反正手机有什么就要什么。”我说。

他如此夸下海口,我本以为很快就能看到手机里的资料。然而十分钟过去了,他仍然不停地敲打键盘,额上还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水。性急的蓁蓁不耐烦地问:“刚才不是说两分钟吗?怎么还没弄好!”

伟哥板着面,一声不吭地继续敲打键盘。喵喵又再探头过来插话:“人总有失手的时候嘛,蓁蓁姐你就别怪他了。”

伟哥还是没答话,黑着面继续敲打键盘……

在等待破解的无聊时间里,我点了根烟,看着这部被伟哥放在主机上的手机,思索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就在我为此而皱眉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且右上角出现一个类似“山”字的符号,随即又暗下来。

我以为这代表破解成功,正想问伟哥是否有发现,却看见他的双手仍在键盘上飞舞,而且还急着满头大汗。看样子离破解还有些距离,于是便没去骚扰他,继续无聊的等待。

三十分钟后,伟哥突然高举双手,长呼一口气后便跟我说:“你确定这部是小学老师的手机吗?我TMD还以为是恐怖分子的手机呢!除设定了开机密码之外,这手机还安装了好几种保护软件,翻电话簿要密码,看通信记录又要另一组密码,看信息也要第三组密码,几乎想看啥资料都要不同的密码。而且这些密码都是十二位的,别说混合大小写字母跟符号,单是数字就有一千亿种组合。正常人那会如此大费周章,希哥的本本也没上这么多锁!”

“别说那么多废话,现在能看到里面的资料没有?”我给他抛了根烟。

他把烟点上,悠然答道:“如果你随便找个修手机的来破解,十天半月也不见得能看到里面的资料,可老哥我是本世纪最伟大的黑客,当然不会这么丢人。我已经把手机里的内容全部COPY到电脑上,你想看啥就看啥。”他便轻敲键盘,显示屏上随即出现一堆名字及电话号码。

我让蓁蓁拿出从王校长手中要来的资料,仔细核对这些名字及号码,发现全都是王村小学的教职员工,以及学生家长,并没有特别的发现。

蓁蓁皱眉道:“全都是些普通人的号码,用得着设这么多密码吗?”

我耸肩回应:“他既然如此谨慎,当然不会把重要的号码储存在手机上。”

“会储存在哪里呢?”喵喵好奇问道。

“这里!”我往自己的脑袋一指,随即对伟哥说:“再看看信息跟通话记录。”

伟哥轻敲键盘,数十条短信息出现在显示屏上。然而经仔细查阅后,发现这些都是跟学生家长联络的信息,同样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我只好叫伟哥翻查通话记录。

以卢老师的死状判断,他死前应该正在通电话,因此通话记录很可能是破案的关键。然而,事实远超我的预期,通话记录不但揭示了凶手的身份,还揭露了一个让我们极度震惊的秘密——小相竟然是邪教成员!!!

十八章 通话录音

在仔细核对卢老师的通话记录后,我们发现出事当日的通话中,有两个号码是不在电话簿名单之内:号码A于黄昏拨出,大概是我们向他借绳子的时候;号码B于深夜拨入,跟照流年推断的死亡时间颇为接近。

我尝试拨打这两个号码,号码A在拨通后被拒接,再拨则提示已关机。而号码B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让伟哥查询这两个号码的资料,发现两者皆是本地的储值电话卡,没有任何身份资料记录。

这是卢老师遇害一案的关键线索,我们当然不能就此放弃。然而对方一直关机,我们又无法作进一步的调查。正为此一筹莫展之际,伟哥洋洋得意地笑道:“你们知道老哥我刚才为啥得花上半个小时,才把这台烂手机破解么?嘻嘻嘻……那是因为我发现这手机安装了通话录音软件,而且这软件还设置了密码。我刚才就说过了,手机的密码都是十二位的,如果想要暴力破解,恐怕要等到消灭三大差别,实行共产主义公有制的时候。不过呢,我是本世纪最伟大的黑客……”

“别说一大堆无关痛痒的废话!”蓁蓁把紧握的拳头伸到伟哥面前,“快说有什么发现。”

“说说说,马上就说。”伟哥立刻敲打键盘,显示屏上列出上千个音频文件,“这些文件都是通话录音,全被放在隐藏的加密文件夹里。以智能手机来说,这种程度的保密功夫已经算是最高级别,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这些录音绝对不会是一般的家长里短。”

音频文件是以为电话号码加日期为命名方式,时间最早的文件创建于五年之前。我们通过王校长提供的资料,把教职员工及学生家长等无关紧要的录音排除后,余下三十多个号码。在这些号码当中,大多都是拨错号码,或者推销之类与案情无关的通话,在去除这些录音后,就只剩下有两个号码。

卢老师出事当天曾与这两个号码通话,而且在此之前也经常联系。通过听取来自这两个号码的录音,我们发现一个令人震惊万分的秘密——小相竟然是邪教成员。

根据录音的声音及内容,我们发现号码A的使用者是小相,他从一年前开始,便经常跟卢老师联系。从他们的谈话内容得知,他们两人皆已加入一个名为“赤神教”的邪教组织。在小相失踪的两年间,似乎一直为该邪教寻找失落的三才宝剑,并且已经找到其中两把——“坤阖”及分成两截的“仁孝”。

本以为这个消息将会是我们从录音中获得的最震撼的秘密,可是当我们继续听取号码B的录音时,众人便当场呆住——号码B的使用者竟然是传说中的藏镜鬼!

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传说中半鬼半妖的怪物,竟然会使用现代的通信科技。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藏镜鬼竟然是赤神教的右护法,于邪教中的地位在小相及卢老师之上,两人皆需听从她的命令。

卢老师与小相及藏镜鬼的通话相当多,有近两百个音频文件,而且部分通话的时间达数十分钟。为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从最初的一条录音开始,逐一聆听他们的通话,不知不觉间已夜色渐浓……

听完相关的录音后,我已了解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并于脑海中把事情的始末整理出——

原来,卢老师在经历妻离子散的痛楚后,一度迷失自我,决意报复社会。当然他所谓的报复社会,并非挥舞菜刀冲进幼儿园,砍杀无辜的幼儿。作为一名教师,他做不出这种可耻的行为。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他的报复对象,当然是害他妻离子散的县政府官员,因此他把目标锁定在县政府的办公楼。

作为一名曾经多次进出县政付的上坊者,他对办公楼内的一切相当熟识,当然也知道拿着菜刀冲进去,只会被数名保安毒打一顿,然后关进看守所。在这个过程中,或许能捅伤,甚至杀死一两名保安,但他们不过是打手,并不能达到复仇的目的。毕竟自己势单力薄,要报仇雪恨只能智取。

他尝试过多种方法,但最终只有一种成功,那就是投(流星)毒。要在政付部门投(流星)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只要计划周详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上坊期间,他经常看见送水工给各个科室送桶装饮用水。因为饮用水较重,科室里的官员没有谁愿意把水桶装上饮水机,全都是要求送水代劳。而送水工是一份非常劳累,且收入不高的工作,在盛夏时节人员流动极为频繁,出现新面孔是很平常的事,没有人会在意。

有了这个构思之后,他便立刻付诸行动。

要透毒,首先要购毒。最常见,毒性最强的毒药要数鼠药“毒鼠强”,及农药“百草枯”。因为他的果园早已被毁,买农药可能会惹人怀疑,所以他打算买鼠药。卖鼠药的贩子一般都是流动性,事后若要从毒药源头调查并不容易,这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有利的事情。

他买来五桶饮用水,小心翼翼地开封并投入鼠药,再以胶水将封口粘合。虽然封口有较明显的开启痕迹,但只要对方不是亲自把饮用水装到饮水机上,应该不会留意到这个细节。

他戴了一顶鸭舌帽,骑上借来的三轮车,载着饮用水来到县政付办公楼门前,守门的保安什么也没问就开门让他进去。当初为房子被强材一事来找领导评理时,要进这道门可不容易。

之后的事情同样顺利,就跟他想像中一样,办公楼内的职员对他这名“送水工”毫无戒心,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理会他。他扛着饮用水自由地进出各个科室,看见那台饮水机的水快喝完,就把已经头毒饮用水装上去。在这个过程中,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科室内的职员也各做各事,没有对他作任何询问,仿佛没有看见他一样。

顺利地把五桶饮用水装上饮水机后,他便想立刻离开。然而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把熟识的声音把他叫住。叫住他的是县领导的秘书,他之前为了见县领导,不知道跟对方吵了多少次,对方当然认得他这个“专门制造麻烦”的上坊者。

他本以为事情败露,不自主地把手插进裤袋,紧握袋里的折刀,准备以死相拼。然而对方叫住他的原因并非发现端倪,而是责怪他没有把空桶带走,也没有找她在记录卡上签名,以记录这次送来的饮用水数量。

当然,秘书也认出他曾前来上坊,幸好并未起疑,只是嘲笑般说道:“现在这样不就好了吗,踏踏实实地工作,别再整天无所事事地找我们麻烦。”对于他的种种异常表现,秘书以为只是他对业务不熟识而已,并没作多想。

他点头哈腰地向秘书道歉,说下次再把记录卡带来,随即带着空桶迅速离开。

虽然安全离开县政付,但被秘书认出来最终必然会导致事情败露。反正因受到官员打压,当地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所以他干脆就逃亡到外省。

事后,他曾跟故乡的朋友联系,得知被毒死的人只有一个,且此人恰好就是县领导的秘书。或许是苍天怜悯,秘书死前没有向任何人提及他给县政付送饮用水,因此警方未曾将他列为怀疑对象。不过始终是心中有鬼,为避免蒙受牢狱之灾,这些年他都不敢返回故乡。

离开家乡后,他曾在各地流转,后来辗转加入了赤神教,且为调查三才宝剑一事被派到王村。他之所以到王村小学任教,主要就是为了方便展开调查,寻找失落的宝剑。

虽然他在赤神教中的地位极低,但有幸曾见过圣主一面,并得到圣主一个承诺。他向小相透露,圣主答应帮他完成心愿,但并未提及心愿的内容。我想他的心愿应该是为妻女报仇,杀死家乡那帮渎职的政付官员。

藏镜鬼是赤神教的右护法,于教中地位仅次于圣主及左护法,卢老师必需听命于她。然而,从他与小相的通话中得知,他似乎对藏镜鬼极为不满,抱怨对方经常假公济私,以神教的名义命令他做一些与教务无关的事情,当中有部分录音更提及八名蔡姓儿童的命案。

与卢老师一样,藏镜鬼也有一个心愿。圣主曾答应藏镜鬼,只要找到失落于王村附近的半截仁孝,就会达成她的心愿。在调查多时后,她终于知道仁孝的埋藏地点,就在小学后面的防空洞里。可是在挖掘宝剑时,小相突然出现夺走仁孝,致使她的计划落空。她因而与小相结下不解的仇恨,非得杀之而后快。

然而,她大概并没有想到,小相之所以突然现身,是因为卢老师通风报信所致。

卢老师心知藏镜鬼会把功劳据为己有,因此便通知小相前往防空洞夺剑。他的本意是希望小相在教主面,为他前美言几句,以便能早日完成心愿。然而,我所认识的小相,并不喜欢他这种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虽然表面上与他为友,但实际上必然处处提防着他。所以,小相只是表面上敷衍他,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而且,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举动,将会为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被藏镜鬼寄予厚望的仁孝被夺,她只好以另一个方法完成自己的心愿,那就是庆生叔提及的祭祀邪神!

从卢老师与藏镜鬼的通话中得知,包括蔡少萌在内的八名儿童,均是藏镜鬼所杀,而卢老师则为其提供这些儿童的资料,以及从旁协助。

杀害王村的五名蔡姓儿童,其实并非藏镜鬼的计划,只是他们进入防空洞的时候,恰好碰见于洞内与小相发生争执的藏镜鬼。为防身份被揭露,藏镜鬼便把他们禁锢于洞内,随后从卢老师口中得知道他们八字属水,且仁孝已经被小相夺去,便心生祭祀邪神的念头。

杀害王村的五名蔡姓儿童后,藏镜鬼便让卢老师继续寻找目标,继而杀害了梁村的蔡家姐妹。期间,他们曾提及还有一名邪教成协助此事,可惜在通话中并没有提及此人的名字。

之后,为避免在同一地方连续作案而引起警方的注意,藏镜鬼命令卢老师在县城寻找最后一个目标。卢老师利用教师的身份,取得蔡少萌就读幼儿园的学生名单,继而把目标锁定在八字属水的少萌身上。

少萌出事当日,藏镜鬼曾给卢老师打了一个电话,命令他晚上七点左右在老蔡饭馆附近守候,等她把少萌引出来,就拨打饭馆外那个电话亭的电话。至于藏镜鬼怎么样把少萌引出来,以及怎样使少萌的脖子卡到电话线上等关键问题,在通话中并未提及。

卢老师出事当日,于黄昏时分拨电话给小相,告知我跟蓁蓁将会进入防空洞,必然会遇到正在洞内的藏镜鬼。他这么做表面上是给小相卖一个人情,但联想到他引诱剑钦烧断绳子的举动,不禁让我怀疑他的真正想法并非如此简单。

我跟蓁蓁于洞中迷路,自然会让前来拯救的小相陷入危境。毕竟藏镜鬼跟他势成水火,要带着我们这两个包袱逃离藏镜鬼的地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想卢老师心底盘算的最佳结果,是小相与藏镜鬼双方两败俱伤。这既能报复小相过河拆桥,又能挫藏镜鬼的气焰。倘若藏镜鬼被小相打倒,他就无需再任人摆布。

至少我跟蓁蓁,充其量只是他放出的诱饵而已。

不过,他的如意算盘没打响,小相大概已洞识他的诡计,并没跟藏镜鬼正面交锋,而是在引诱我们逃出防空洞后,便立刻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小相的机智不但使卢老师的计划落空,而且还激起藏镜鬼的杀意。

原本在仁孝被夺之后,藏镜鬼已怀疑卢老师向小相通风报信,这次我跟蓁蓁突然闯入她的巢穴,不但卢老师没有及时知会,随后小相更突然现身拯救陷入绝境的我们。若连当中的因由也没能想个明白,藏镜鬼这个邪教护法也就白当了。

因此,当晚深夜藏镜鬼致电卢老师,质问防空洞一事。在藏镜鬼一再逼问下,卢老师承认自己一直与小相联络,并默认通知小相夺取仁孝。

这段通话在卢老师承认协助小相后便结束,我反复聆听多次后,发现通话结束那一刻,隐约能听见一阵似曾相识的风声。

正皱眉思考时,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突然出现于眼前。抬头一看,发现给我冲咖啡的原来是雪晴。再看看周围,原来在我全神贯注地聆听录音时,其他人早已回家休息,只剩下雪晴留下来陪我。

夜阑人静,能有伊人相伴,本是个美好良宵。可惜正当我准备跟雪晴秉烛长谈之际,可怕的藏镜鬼却不合时宜地出现。

十九章 鬼爪神功

从通话录音中得到的大量信息,为我解开心中无数疑问,可是却又衍生出六个令人更为疑惑的问题:  一、 藏镜鬼有何心愿?祭祀邪神能否令她达成心愿?  二、 藏镜鬼到底是鬼,是妖,还是人呢?  三、 藏镜鬼用什么方法杀害蔡少萌及卢老师?  四、 协助藏镜鬼及卢老师杀害王梁两村七名蔡姓儿童的协教成员是谁?  五、 小相是出于何种目的加入协教?  六、 赤神教教主为何要寻找失落的三才宝剑?  一连六个问题缠绕我的思绪,让我感到头昏脑胀。雪晴体贴地给我冲了一杯咖啡,我微笑言谢:“谢谢!还是你最有良心,不像伟哥他们那样,把我掉下自己溜走。”   雪晴冷漠地看了我一眼,眼光随即转移到窗外,看着楼下的停车场,以冰冷的语气回应:“我不是故意留下来陪你,只是不想这么快离开而已。”   她的回答让我感到愕然,不过马上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傅斌最近老是缠着她,此刻大概在停车场某处,等候与她“偶然相遇”吧!为了躲避对方的纠缠,她只好待在办公室,等对方离开后再走。  我跟她聊了几句闲话,但她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没怎么答话。她一向待人冷漠,虽然我对此早已习惯,不过像自言自语般跟她聊天也挺无聊的,于是便继续聆听卢老师与藏镜鬼的最后通话,希望能从中发现线索。  通过反复倾听,我发现通话的最后一刻,有一阵似曾相识的风声,越听就越像被臧镜鬼袭击时听到的破风声。我把这个发现告诉雪晴,并询问她的想法。  她仔细聆听几遍后说道:“我想这臧镜鬼并不是妖魔鬼怪,而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何出此言…”我刚开口询问,熟识的破风声便传入耳际——这一次显然不是出自音箱。  雪晴突然把我仆倒,虽然我还想继续享受这种“腹背受敌”,但雪晴可不是这么想,如命令般冲我说:“忍着!”我还没弄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她便双手揪着我胸前的衣服,使劲地往门口滚动。  她的动作相当有技巧,我感觉到背部每一次着地,所承受的力道要重一些,而她着地时受力却相对较轻。如此一来,她就不会因为衣服纤薄而受伤。  在危急的情况下,以队友的身体作掩护,迅速转移到有利地形再作出还击,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是就算有坚韧的外套保护,不至于会被玻璃扎伤,但在遍布玻璃碴儿的地面上滚来滚去总是会痛的。  然而,在我痛得死去活来的惨叫声中,雪晴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甚至连片刻的迟疑也没有,仍然揪着我使劲地滚向大门,简直把我当作人肉轮胎。  如果能安全地滚出门外,就算受些皮肉之苦,我也就认命了。可是靠近大门的位置较为开阔,当我们滚到这儿便没有任何遮挡物。倘若藏镜鬼能把握这个机会,我们便必死无疑。  虽然我很想让雪晴停下来,但以现在的势头是刹不住车了,只能听天由命,希望能侥幸逃过这一劫。还好,实际情况没想象中那么坏。就在我们快要滚到门口时,傅斌突然朝窗外连开三枪。这三枪看似是胡乱扫射,但其实是为我们作掩护,给我们换来宝贵的时候。

雪晴仿佛跟傅斌心意相通,第一下枪声响起,便立刻加快滚动速度。当傅斌射出第三枪时,我们已滚到门边,他连忙弯腰向我伸手,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揪住我后领,把我整个人提起来并往后摔。雪晴顺势翻过身子,秀腿一蹬便逃离险境。  傅斌这一摔,可把我摔得眼冒金星,真怀疑他是妒忌我跟雪晴肢体接触,才故意这么使劲。不过他总算救了我一命,也就没跟他计较。  我瘫坐在走廊上,往四周瞄了几眼,确定在这条熟识的通道上没有窗户及镜子后,才有气无力地说:“招反了,招反了,这老妖婆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跑来警局袭警!”   傅斌颇为慌张地询问雪晴是否有受伤,但后者只是爱理不理地瞥了他一眼,连一句话“谢谢”也没说。他自讨没趣后,尴尬地向我耸耸肩:“看来你们惹了个疯子。”

疯子我倒不怕,就怕惹来的是个老妖婆!”我把藏镜鬼的事情,简要地向他讲了一遍。  他听完我的叙述后,哈哈大笑:“阿慕,你被那么些可怕的传说弄糊涂了。刚才袭击你们的,其实并非妖魔鬼怪,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你凭什么认定袭击者是人,而不是虚无飘渺的鬼魅或者妖怪之类的东西?”我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肯定。  他微微笑道:“就凭她的袭击方式,也就是所谓的‘鬼爪功’!”   “你知道她的‘鬼爪功’是什么回事?”我紧张追问。他正欲开口作答时,一直呆立在墙角默不作声的雪晴,突然冷漠地说:“是气枪。”

“何以见得?”我问。  “是枪声。”雪晴又再沉默半晌才加以解释:“其实,听完卢老师的最后通话,我已有所察觉,只是没来得及说出来。”   “那么说,杀害卢老师的杀手就是藏镜鬼。”这个结论并不让我感到惊奇,毕竟在他们的最后通话中,两人经已摊牌,藏镜鬼有充足的杀人动机。我不明白的是,卢老师显然是死于中毒,如果凶器是汽抢的话,又如何做到这一点呢?还有,藏镜鬼袭击我跟蓁蓁时,所使的方式并不像气抢射击,这又如何解释呢?  我道出心中疑问,可惜雪晴没能给我答案。傅斌接过话头为她解围,解释道:“刚才已经说过了,每种枪械所发出的声音都不一样,从刚才你们办公室里听到声音判断,袭击者使用的枪械肯定是气抢。至于你说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袭击者使用的是什么子弹?”   “子弹?”我疑惑地看着他,思索片刻后答道:“气抢子弹通常都是用铅制造,可是我虽然挨了好几下,但伤口里并没有找到任何子弹。”   “不是没找到,而是你们忽略了。”傅斌狡黠地笑着。  我仔细回想与藏镜鬼交手经过,以及事后处理伤口的每一个细节,着实想出来哪里有子弹存在的痕迹。如果说我跟蓁蓁粗心大意,那流年跟悦桐要比我们细心多吧,流年给我们的伤口做了详细的检查,悦桐也在卢老师的房间里掘地三尺,但至今仍没有发现任何疑似子弹的物体。  再说,我们初次跟藏镜鬼交手时,她所用的招式可是“无形鬼爪”。

当时,她无影无形地在我脑后勺敲了一下,那道力劲是相对分散的钝力,如果是子弹的话,力量应该集中在一点上。  对于我的疑问,傅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雪晴微笑示意,似乎想让对方回答这个问题。雪晴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寒唇微启,只吐两个字:“干冰。”   见雪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傅斌便再次接过话头,向我解释道:“干冰就是固态二氧化碳,在常温下会气化成气体。以干冰作为气抢子弹,在射击的过程中,干冰会因为跟空气摩擦而急速气化,形成一道强大的冲击力。只要距离适中,就能造成你所说的效果。”   藏镜鬼那可怕的“无形鬼爪”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就算这一点如他所说,但藏镜鬼在我跟蓁蓁身上戳的几个窟窿,又是怎么解释呢?这肯定不是干冰能制成的效果。而且,事后在我们的伤口里,并未发现到任何类似子弹的物体。  我本以为这个问题应该会难倒他,但他却微笑反问:“你不是说过,你们被藏镜鬼打伤时,伤口有一阵冰冷的感觉,并且感到剧烈的阵痛吗?”   我点头确认后,他又问:“你是否觉得,那种痛楚似曾相识?”我再次点头,他便大笑道:“那是酒精!”我愣住片刻,随即仔细回想当时的痛感,的确跟用酒精给伤口消毒的痛感相似,只是前者要强烈得多。  “藏镜鬼用干冰子弹打出‘无形鬼爪’,而让你跟蓁蓁痛得死去活来的‘有形鬼爪’则是酒精混合物子弹。”他笑着给我解释:“酒精不像干冰那样,在射击过程中完全气化。因为子弹在命中目标前,仍然保持固体状态,所以能轻易穿透皮肤。但固态的酒精坚硬度非常有限,不会给人体造成严重伤害,充其量也就是打出一个指尖大小的窟窿,看上去就像被利爪戳穿那样。”

“如果事实如你所说,那么我们应该能在伤口里,找到你说的酒精子弹。”我反驳道。  “是可以找到,可是……”他卖关子般顿了顿,“可是你们每次受伤,都是在情况危急的状况下发生,不可能立刻对伤口作详细检查。而酒精的溶点非常低,正常人的体温足以使其迅速融化。酒精融化后,会跟血水混合流出体外,你们处理伤口时又会用酒精消毒,所以根本不会注意到酒精子弹的存在。不过,你们受伤时的冰凉感及剧烈阵痛,以及事后伤口没有发炎,都能证明是酒精子弹的存在。”   按照他的假设,的确能解释我心中的疑问。如事实正如他所言,那么蔡少萌的死便不再存在疑问,事实的经过应该如此——   藏镜鬼以某种方式,把少萌从后堂引到大街上。这对能随意于窗户或镜子中现身的她而言,没任何难度。随后,卢老师拨打电话亭的电话,成功诱使少萌走进电话亭。  当少萌为摘下话筒,踩着钢管往上爬的时候。藏镜鬼看准时机,用干冰子弹往她脑后勺打了一枪,使她失去平衡,身体前倾,脖子刚好卡在电话线上,从而导致环首惨死。  至于卢老师,应该是被藏镜鬼用混入了毒药的酒精子弹打中,继而中毒身亡。  尽管傅斌的假设,能解释这两宗命案的关键疑问,这个假设似乎存在一个致命的漏洞——射程。  据我所知,气抢的有效果射程相对较短,就算经过改装,当射程超过百米,基本就没什么威力。而藏镜鬼每次袭击我们,似乎都藏身于百米以外。  如果说之前几次交手,因为地形等因素,不能肯定她的藏身点。那么刚才她袭击我们的时候,藏身点必定不在百米之内。因为办公室窗外是空旷的停车场,而傅斌当时呆就在停车场,若有人在此使用气抢,他不可能没察觉。  再加上地势高低等因素,袭击者的藏身点应该在停车场对面那栋商住楼的某个隐瞒地点。先不管藏镜鬼躲藏在商住楼那个位置,单算商住楼跟办公室的直线距离,就至少有二百米,气抢射程有这么远吗?  对于我这个问题,傅斌不假思索便给我回答:“如果你在两年前问这个问题,我会告诉你,民间自制的气抢,有效射程不可能超过百米。不过前年我在执行任务时,曾经缴获一支‘气抢之王’,最大射程达到五百米,有效射程也在二百米以上。”   “你收缴是大炮吧!”我惊讶道。  “没这么夸张。”他笑着摇头,随即解释道:“气抢的射程之所以难以超过百米,是因为增加射程必需增加气压,而增加气压则需要更大的气筒。可是,在加强气筒的同时,枪身的重量亦会相应增加。枪身越重,瞄准就会越困难,这就是气抢射程难以提升的主要原因。”   “气抢之王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雪晴罕见地插话。也许是出于职业上的敏感,她似乎对傅斌缴获的“大炮”非常感兴趣。  难得能跟雪晴搭上一句,傅斌显得相当兴奋,得意地说:“制造‘气抢之王’的人很聪明,他为了不增加气抢的重量,干脆把气筒从枪身拆下掉,改用外置的高压气筒给气抢充气。这样就能在不增加枪身重量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提升气抢的射程。”   我皱眉道:“这只是个别情况,我们不能确定藏镜鬼也能想出相同的办法。”   “这可要怪我们的领导太爱出风头了。”傅斌摇着指头笑道:“这事领导曾让媒体曝光,我想那些自制气抢的人,或多或少也略有听闻。虽然他们没见过‘气抢之王’的原型,但只要有了这个概念,再多作尝试应该能制造出类似的气抢。”   如果事实正如他所说,那么藏镜鬼的“鬼爪功”就不再神秘。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始终都想不通,那就是藏镜鬼为何能随意地于镜子及窗户中出现。要是其它地方还好说,刚才她可是在警局的办公室里现身。  对于这个问题,傅斌一时间也没能说清楚,但当我把数次与藏镜鬼交手的经过,事无巨细地告诉他后,他似乎略有眉目,认真地向我提出一个问题:“你有注意到她的声音吗?”   藏镜鬼的声音很特别,甚至可以说是诡异,每次开口都是那么飘渺而空洞,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不过,也就仅此而已,除此以外我并没有别的发现。  我道出心中所想,他又问:“她刚才在办公室,有开口说话吗?”   “你不问,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呢!”我愕然答道,“刚才藏镜鬼在办公室里,并没有直接开口说话,而是通过拨打卢老师的手机跟我通话。”

“手机这种通信工具最不可靠,一来容易被对方录音,二来可以通过追踪信号来源,肯定使用者的位置。”他又再展露自信的微笑,“对于她这种总是藏形匿影的鼠辈来说,暴露自己的藏匿地点,是非常愚蠢的行为。除非别无他法,否则绝对不会以身犯险。”   “你的意思是,她是没办法直接跟我对话,才会给我打电话?”我问。  他点头道:“你们之前几次交手都在王村,那是她的地盘,她可以藏匿在任何一个你意想不到的地方,悠然地跟你侃大山。或者通过预先安装的扬声器及收音设备,跟你隔空对话。但警局不是她的地盘,她要做到上述的两点几乎没有可能,所以她只能通过手机跟你对话。”   破解了这个迷团后,藏镜鬼的神秘光环便瞬间消失。毕竟在镜子及窗户中现身,并非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大可以通过光影投射达到类似的效果,只是在实际上操作上较为复杂而已。而对于这个问题,傅斌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或许,我们该调查一下王村是否有擅长皮影戏的人。”   藏镜鬼的伎俩与皮影戏确实有类似之处,或许她的真身就是一个精通皮影戏的人。  虽然傅斌给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建议,但我却觉得他把话说得怪怪的,因为他用了“我们”这个词。调查这宗案子是诡案组的工作,跟他这个刑警队长八竿子打不着。他刻意强调“我们”,无非是想拉近跟雪晴的距离。毕竟老是说“你们诡案组”、“我们刑警队”之类的话,无异于强调他是个外人。  不管怎样,现在总算破解了藏镜鬼的小把戏,现在重点在于如何把她揪出来。  或许,明天我们得到王村进行一次深入调查,把这只藏头露尾的恶鬼送进监狱。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先向老大解释如战场般的办公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希望在我把事情说清楚之前,老大不会把我掐死。

廿一章 旗袍研究

“阿慕,你这个扑街冚家铲,跟我进来!”老大恶狠狠地揪着我的衣领,穿过满目狼藉的办公室,走进他的办公室。

(“扑街冚家铲”乃粤语的经典骂人组合。“扑街”通常被译作“混蛋”,其表意为趴倒在大街上,有死于非命之意,真正含义是“不得好死的混蛋”;“冚家铲”中的“冚”与“阖”同音近意,“冚家”即“全家”。若单以字形解释,不难发现“冚”是一块棺材板盖在山上,说白了就是一座坟墓。而“铲”则有挖掘之意,“冚家铲”即全家都需要掘墓埋葬。简单而言,“扑街冚家铲”即是“全家不得好死(应该是这个意思  因为这是从百度贴吧复制下来的  禁字太多  猜的意思)”。)

“你到底在办公室里搞什么鬼,开狂野派对吗?”刚把房门关上,老大就用胖乎乎的食指,往我太阳穴使劲地戳。

“冷静点,冷静点……”我好不容易才保住脑袋,没被他的胖指头戳穿。稍事整理衣饰后,我便挤出一副哭丧脸向他解释:“昨晚已经在电话里跟你说过,我们受到藏镜鬼袭击,差点连命也没了。”

“如果你英勇殉职,或许我会没这么生气。而且你在电话里可没说办公室被弄得像个战场一样。”他瞪大一双小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

“这可不能怪我啊!”我继续装孙子,向他汇报近日的调查进展,以及昨晚遇袭的经过。

他听完我的汇报后,怒气渐消,绷紧的脸皮渐渐松弛下来。虽然他的样子没刚才那么可怕,但我却一点轻松的感觉也没有,因为他狡黠的眼神让我知道,训话才刚刚开始。

他悠然地泡了一壶茶,坐下来喝了几口,才向我投以鄙夷的眼神:“如果这宗案子由小相处理,我就用不着在这里跟你徒费唇舌。”

我心有不甘地反驳道:“老大,昨晚的事可不能怪我啊,谁也想不到藏镜鬼竟然会如此胆大包天,在太岁头上动土。”

“哪怕她有天大的胆子,把她关进牢里去,还能闹出昨晚乱子来吗!”老大瞪了我一眼。

我又再挤出哭丧脸回道:“我也很想立刻把她抓住回来,可是到现在我们还没弄清楚她的真正身份,只知道她应该是个精通皮影戏的人,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线索。”

老大突然站起来,又再用胖指头戳我脑袋,并骂道:“线索不是没有,只是你太笨没注意到。”

我边躲避他的袭击,边反驳道:“冤啊,任何有可疑的细节,我都已经详细调查过。但是藏镜鬼实在太狡猾了,几乎做到滴水不漏,到现在我们连怀疑对象也没有。”

“这世上没有不留痕迹的犯罪。”他坐下来喝了口茶,心平气和的说:“任何罪犯在作案后,都会为掩饰自己的罪行而撒谎。只要有人撒谎,就一定有漏洞。在这宗案子里,你至少忽略了两个显示的漏洞。”

我自问已仔细调查每个可疑的细节,但仍没发现他所说的漏洞,所以只好继续孙子请他明示。

他伸出胖乎乎的食指,在我面前晃了晃:“第一,在藏镜鬼的传说上,你只在意当中的可怕传闻,但却忽略了传说的本质。”

虽然我知道,他在批评我满脑子迷信思想。但这个“传说本质”是指那一方面,我却没能弄明白,只好向他虚心求教。

他白了我一眼,解释道:“传说就是口述相传的故事,作为王村最可怕的传说,藏镜鬼的故事几乎每个村民都知道。尤其是去年曾有学生跑进防空洞,当时就有人提起藏镜鬼传说。以王村这种小地方而言,带有神秘色彩的事情,肯定会成为村民茶余饭后的话题,所以绝大部分村民都会知道这个传说。”

“大家都知道藏镜鬼传说又怎么样?”他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我看你是笨得没救了。”他摇头叹息,“你仔细想想,在你调查这宗案子的过程中,有谁跟你说过,自己不知道这个传说?”

给他这一说,我立刻想起梁彩霞。在了解她受藏镜鬼袭击的经过时,吴威曾提及她并不知道藏镜鬼传说。可她是梁村人,不知道流传于王村的传说也是情理之中。

我道出心中所想,换来的却是老大又一次白眼:“如果这是个近年无人提及的传说,如果这姓梁的是个三步不出闺门的大姑娘,那才叫‘情理之中’!你不想想姓梁的做什么买卖,她可是在菜市场里卖冻肉,跟三姑六婆侃大山是她工作的一部分。去年学生跑进防空洞时,就有人提起藏镜鬼,你认为她有可能没听过吗?”

“你的意思是,梁彩霞刻意隐瞒自己知道这个传说。”我开始明白他的意思。

“你啊,该每天按时吃脑残片。”老大又再无情地打击我,“姓梁的不是刻意隐瞒,而是丈夫说错了,她只好将错就错。其实这只不过是个小漏洞,对大局没有决定性的影响,如果她及时纠正丈夫的错误,谁也不会在意这段小插曲。可是,她因为一时心虚,不但没有纠正丈夫的错误,反而继续丈夫的谎言,这难免令人怀疑她的遇袭经历是否属实。”

老大在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上大造文章,令我感到不解,因为他的推测只建立在一个不确定的因素上。我们不能单凭这个不确定的因素,便断定梁彩霞撒谎。

我道出中心所想,老大不屑地答道:“别把我跟你归到一类去,我办案可不是靠瞎猜。”说罢,缓缓伸出第二根胖指头,“第二个漏洞出现在她描述的藏镜鬼身上。”

我仔细地回忆梁彩霞描述的每一个细节,并没察觉异常之处。她所说的藏镜鬼,跟我们遇见的吻合,也许一些主观上的感觉略有差异,但关键特征却完全一致。

在听取我的回答后,老大抛出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知道什么叫旗袍吗?”我回以不解的眼神,他向我扬了扬手说:“先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我没好气地答道:“老大,我又不是刚从乡下过来,你总不会以为我连旗袍也没见过吧?随便进一家像样的茶楼,就能找到三几个穿着旗袍的知客,我有可能没见过旗袍吗?”

(“知客”乃粤式茶楼中,专门在入口处迎宾,及指导宾客就坐的服务员,通常会以旗袍为制服。)

老大点点头:“那你给我说说旗袍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啥,只好如实说出印象中旗袍的模样:“说简单一点,旗袍就是一件紧身的连衣裙。因为裙摆较窄,所以两侧开叉,以方便行动。”

“这两侧的叉口,通常会开的什么地方?”

又是一个奇怪的问题,我越来越搞不懂他的想法,只好继续如实回答:“那得看场所,茶楼知客的制服,一般只会开在膝盖较上的位置。而夜总会那些妈妈桑所穿旗袍,会把大腿也露出来。”

“那藏镜鬼的旗袍呢?”老大这个问题让我一时语塞。

虽然已跟藏镜鬼数度次交,但我还真没见过她的下半身。她每次都是在窗户或镜子里现身,我只能看见她的脸或者上半身,从没见过她的腰部以下的位置,当然也不知道旗袍的叉口开在哪里。我甚至曾经怀疑她是否有脚,因为根据坊间传说鬼魅是没有脚的。

我把这个细节告诉老大后,他便像只狐狸似的,露出狡黠的笑容:“你从来没见过她的脚,但姓梁的却说自己被她踹得人仰马翻。”

虽然这个细节令人生疑,但老大以此认定梁彩霞撒谎,未免过于武断。对于我的质疑,老大似乎早已料到,解释道:“你之所以怀疑我的判断,是因为你对旗袍的认识只局限于现代。”

“旗袍还分现代和古代吗?”我不解问道。

“有空就多读书!”老大白了我一眼后继续解释:“旗袍是满族的服式,因为满人别称旗人,所以称之为旗袍。辫子戏里那些皇后、格格所穿的华丽袍子,才是旗袍原本的模样。这种旗袍虽然看上去非常华丽,但穿起来却非常累赘,给那些吃饱没事干的贵族穿还可以,老百姓要是穿这种衣服,不摔死也得累死。后来流行于民国时期的旗袍,是经过大幅简化的款式。”

“旗袍的款式变化,好像跟这宗案子没什么关系。”我不明就里地挠着脑袋。

“你真是没救了。”老大已经懒得骂我,直接说重点:“现代的旗袍跟民国时期的款式大同小异,最大区别就在于裙摆的叉口开在哪个位置。现代的旗袍一般会把叉口开在膝盖以上,主要是为了方便行走。但这种款式的旗袍,在社会风气相对保守的民国时期,就只有交际花才会穿,大户人家的闺女才不会穿这种有伤风化的衣服。”

“你的意思是,藏镜鬼踹不了梁彩霞?”我恍然大悟道。

“你的脑袋总算没退化到猴子的阶段。”老大满意地点头,“在民国时期,正经人家的闺女是不会随便把双腿露出。当时的旗袍,叉口通常只会开到脚踝与小腿之间,充其量只能看见穿着者的袜子。稍微大腿肉出来,就会被视作不正经。”

他喝了口茶,又再补充道:“穿着这样的旗袍,就连跨门槛也得小心翼翼,要抬脚踹人除非把裙摆掀起来,否则根本不可能。”

根据传说,藏镜鬼是大户人家的闺女,理应衣着保守,且不会做出有伤风化的事情。像老大说的那样,先把裙子拉高来,再抬脚踹人的不雅行为,像蓁蓁这么粗鲁的女生做不出来,她就更不可能。

以此推断,可得出两个可能:第一,袭击梁彩霞的藏镜鬼,并非传说中的蔡家大小姐;第二,梁彩霞向我们撒谎。后者显然更加可信。

如果梁彩霞撒谎,那么她的嫌疑就大了。可是,倘若事实正如我们所想,那么又有一个问题让我想不明白,那就是她身上的伤痕。只是为了撒谎,有必要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吗?

“有必要!”老大给我肯定的回答,并加以解释:“首先,我们不能确定是先有谎言后有伤痕,还是先有伤痕后有谎言。如果先有谎言,伤痕的存在就是单纯为了完谎。但是,如果是先有伤痕,那么谎言就是为了掩盖事实。”

“梁彩霞又不是特种兵,那会无缘无故地弄得浑身是伤?”我不认同他的观点。

他晃着胖乎乎的食指答道:“她虽然不是特种兵,但她可能是藏镜鬼的活靶子。”

我惊讶道:“她因为触怒藏镜鬼而受到惩罚?”

“这是其中一个可能。”老大收起他的胖指头,“也有可能是主动配合藏镜鬼,测试酒精子弹的效果。”

“不可能吧!”我疑惑地看着老大,“梁彩霞好歹也为藏镜鬼而撒谎,肯定跟藏镜鬼有一定关系。就算她不是藏镜鬼,至少也是藏镜鬼的手下。要测试酒精子弹的效果,随便找个倒霉鬼就行了,用得着找自己人吗?被这种子弹打中,虽然死不了人,但那种剧痛能让人痛得死去活来。”

“如果只是测试效果,也用不着倒找霉鬼,乡村地区有的是流浪狗,要不找头像你这么笨的猪也行。”老大又再戳我的头,“你仔细想想,藏镜鬼传说是从何时开始,令王村村民人心惶惶?”经他一说,我顿即豁然开朗。

藏镜鬼传说虽然早已于王村村民口中流传,但之前谁也没有亲眼目睹她的狰狞面目,因此只被视为吓唬小孩的坊间传说。然而,自梁彩霞遇袭后,因为有她亲口描述,村民无不对此深信不疑。至少,我亦曾经相信藏镜鬼真实存在。

梁彩霞的“遇袭”,一方面是为测试酒精及干冰子弹,另一方面则为让大家相信藏镜鬼传说,以便把罪名全推到虚无飘渺的鬼魅身上。

这招苦肉计实在巧妙,一度把我们耍得稀里糊涂。不过,但凡谎言都必定会有漏洞,只要顺着这个漏洞寻根究底,就不愁不能把真相揪出来!

廿二章 夜访恶鬼

(在本章开始之前,先祝大家中秋节快乐,人月两团圆!单身的童鞋,就让某求来安慰一下吧!づ ̄ 3 ̄)づ )

我致电流年了解卢老师的尸检情况,并把傅斌的酒精子弹假设告诉他。他沉默片刻后,如释重负地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惹上一身风流病,还把蓁蓁也给传染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是玉洁冰清,怎会惹上风流病呢!还有,我跟蓁蓁只是同事,还没到会互相传染风流病的程度。”如果他就在我面前,我肯定会踹他一脚。

“听说接吻也会怀孕……”他故作认真地说着,随即放声大笑。

我真后悔给他打电话,如果直接到法医处找他,他肯定不敢这么放肆。如今隔空对话,只能任由他取笑。

玩笑开过后,也该谈正事了,他严肃地说:“傅斌的假设正好能解释我们之前的疑惑,你跟蓁蓁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我已经为卢老师进行详细尸检,并且化验过他的血液样本,现在已能肯定他死于百草枯中毒。”

“百草枯?听起来应该是除草剂吧。”我说。

他答道:“嗯,的确是一种农药,毒性很强,而且获取途径广泛。”

“那么说,想从毒药来源追查凶手,就非常困难了。”我无奈地说。

“这可不是我的工作。”他说罢便挂掉电话。

虽然尸检结果并未能提供相关线索,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老大已给我指引了一条明路——梁彩霞!

梁彩霞既然为藏镜鬼撒谎,甚至不惜为此承受酒精子弹的射击,足以证明两者之间的莫大关联。因此,只要把她抓回来严加盘问,揭开藏镜鬼的身份之迷,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藏镜鬼可能持有射程超过二百米的“气抢之王”,以及片刻便能置人于死地的毒子弹。因此,我请求老大安排几名刑警,跟我们一起到王村。然而,老大给我回复却是放声大吼:“安排一辆坦克车护送你去调查好不?”

虽然我挺想说好,但老大那张贱肉横生的脸,犹如盛怒中的狮子狗般狰狞,硬是让我把话咽回肚子里。

老大不愿意安排刑警协助,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保命。蓁蓁之前跟藏镜鬼交手时受伤,虽然并不严重,但她身体完好时,跟对方交手尚且处于下风,现在就更好不说。所以,我让她去处理其它案子,而我则跟雪晴到王村找梁彩霞。

离开办公室之前,我让伟哥仔细检查卢老师的手机,因为我实在想不通藏镜鬼为何会跑到警局袭击我们。按理说,她就算知道我们在警局大楼里办公,也不可能知道办公室的正确位置。毕竟诡案组是个较为隐秘的部门,就算在公安当中,知道的同僚也不多,更别说外人。所以,我怀疑在卢老师的手机里,还隐藏着某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我跟雪晴没有直接到王村找梁彩霞,而是先去县派出所“借兵”。虽然我对县派出所里那些好吃懒做的家伙,并不抱太大的寄望,但多几个人好歹也能撑门面。

我们来到县派出所时,发现王达正在值班,于是便叫他多找几个伙计,跟我们一起去找梁彩霞。可是,这小子一会说值班室人手不足,一会又说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反正就是不肯走,非要我们先去跟所长打个招呼。

我想这小子大概经常摸鱼,怕擅自跟我们外出办事,会被所长误以为偷懒。我没他办法,只好公事公办,跟雪晴往所长的办公室走一趟。咋说我们也是城里过来的警察,所长对我们相当客气,客套几句后,便同意派民警协助我们办案。

虽然所长十分合作,不过他们辖区刚出了宗案子,所里大部分警员都去了案发现场,只有王达等几人留守值班室。因为人手不足,只能给我们提供有限的支援。我明白对方的难处,所以只要求派王达协助我们。

虽然我对王达这家伙没多少好感,但他好歹也是土生土长的王村人,对村里的情况要比其它伙计熟识。跟他同行,办事会方便很多。

所长亲自往值班室打电话,吩咐王达随同我们到王村办案。得到所长亲批后,这小子便没刚才那么别扭,二话不说就跟我们上车往王村出发。

我们来到梁彩霞家门前的时候,是阳光充沛的午后。

之前与藏镜鬼数次交手,要不就在夜晚,要不就在漆黑的空防洞里面。像现在这种光亮而开豁的环境,她现身的机率应该不大。因为她要是现在跳出来,无异于揭开自己的假面具,所以我便大模大样敲响她的家门。

然而,我连手也敲疼了,门内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房子里似乎没有人在。按理说,梁彩霞为了完谎,应该整天呆在家里,不踏出家门半步才对,怎么会没有人在家呢?

正为此感到疑惑时,隔壁一名妇女似乎被敲门声惊动,从窗户探头出来。“嗨,褔婶!你知道威嫂到哪里去吗?”王达扬手跟对方打招呼,并上前询问,随后回来跟我说:“福婶说威嫂回娘家去了,刚刚才走,要是我们早二十分钟过来,应该能碰到她。”

奇怪了,梁彩霞自“遇袭”事件后,一直没有踏出家门,为何恰巧我们来找她,她却回娘家呢?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许只是巧合而已,毕竟她不可能预先知道我们会过来。反正她娘家就在梁村,跑一趟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我问王达是否知道梁彩霞娘家在梁村哪里?他挠着头答道:“只知道大概位置,反正梁村也不大,过去后再问人吧!”

虽然不知道准确位置,但正如王达所说,梁村并不大,要找一个人应该不难。而且,我们不知道梁彩霞是否会在娘家过夜,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也许只会浪费时间。

虽说梁村只是个巴掌大的地方,但王达平时很少过来,对这里的情况不是太清楚。向好几个村民问路,并在杂乱无章的巷子里绕了三五圈后,我们终于找到梁彩霞的娘家。然而,我们费了这么大劲,却还是没能见到梁彩霞本人。

“你们来得真不是时候,阿霞刚走喽。”听见梁彩霞母亲这话时,我真想把王达按在地上打。他丫在这里生活了二、三十年,竟然还会迷路!

虽然目标已经离开,但费了这么大劲才找到这里来,我可不想就此空手而回。于是便向梁婆婆了解其女儿过往的生活点滴,而我最关心的问题是:“彩霞会演皮影戏吗?”

“皮影戏她倒没学过。不过她啊,自小就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学过的东西可多着。”梁婆婆以为我们是为其女儿遇袭一事而来,不但对我们毫无戒心,而且还相当热情,奉上清茶招呼我们坐下。

我喝了口清茶后便问道:“她很好学吗?”

“也能这么说吧,不过她啊,虽然周身刀,可惜冇张利。”梁婆婆笑道。

(“周身刀,冇张利”乃广东俚语,表意为身上带有很多刀,但没有一把锋利。通常用于形容某人什么都懂得一些,但没一样精通。另外,“冇”乃粤语专用字,意为“没有”。)

“那她学过些什么呢?”蓁蓁好奇地问。

“她学过的东西可多喽,不过不管学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梁婆婆闭上双目,回忆昔日往事,布满皱纹的苍老脸庞泛起淡淡的笑意,徐徐向我们讲述梁彩霞孩童时期的生活点滴——

阿霞小时候就像个男孩子,不但非常调皮,而且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她八岁的时候,有一个戏班到王村唱戏。她看了两回就跑到后台,缠着一个花旦教她唱戏。那个花旦没她办法,就教她一些基本唱功,让她自己回家练习。

她啊,那段时间每天都一大早起床,天还没亮就“哦、哦、哦”地鬼叫,把我们跟邻居全都吵醒。要是偶尔一两次还说得过去,可她每天都这样鬼叫,别说邻居会有意见,家里人也被她烦死了。后来,被她爹训了一顿,她才没有在早上练唱,但还是经常“哦、哦、哦”地鬼叫。

大概练了十来天吧,那花旦说她练得不错,挺有唱戏的天分。还跟她开玩笑,说想收她做徒弟,带她到全国各地唱戏。她把人家开的玩笑当真,回家跟我们吵了半天,非要跟人家到外面闯一闯。我跟她爹也不知道是该乐,还是该愁。

还好,她这劲头来得快,去得也快,戏班离开王村后,她对唱戏的兴趣渐渐就消退了。恰巧她二伯父又在县城开了间照相馆,她看着觉得新奇,整天想往县城跑,唱戏的事就再也没有提过。

当时去县城不像现在这么方便,去一趟得花上大半天,只好让她周末在二伯父家里过夜。后来学校放暑假,她干脆就在二伯父家里呆了两个月。那段时间,她每天都缠着二伯父教她照相,二伯父可被她烦死了。

她这么喜欢照相,我还以为她长大后会像二伯父那样,在照相馆里工作。可是,暑假刚过完,她对照相的兴趣也就没了,之后再也没有吵着要去照相馆。

后来她还学过很多东西,像画画、剪纸、缝纫、织毛衣……噢,她好像还学过修理电器呢!不过她只会修理收音机之类的小家电,而且小问题还可以,大问题她就没辙了。

她学过的东西虽然多得数不清,不过没有一样能超过三个月,有时候学几天就已经腻了。她这种三分钟热度的性格,什么都想学,但什么都没学好,到头来只是浪费时间,长大后还是啥本事也没有……

梁婆婆非常客气,想留我们吃晚饭,但我可不敢领她这份人情。毕竟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调查她的女儿跟藏镜鬼的关系,说不定哪天她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冤枉她的女儿。

跟梁婆婆道别后,我们再次前往梁彩霞的住处。

梁的房子位于山脚,地处偏僻,必须经由一条小路进入。因为汽车不能通过这条小路,所以我们就像之前那样,把警车停在小学后便下车步行。跟之前不一样的是,此刻不再艳阳高照,而是日落西山。

本来想赶在天黑之前,把梁彩霞带回警局问话,无奈前往梁村期间耽误了不少时间。我不可想就此白白浪费一天时间,而且我若然空手而回,老大也不会放过我。所以,虽然明知天黑以后,有可能会受到藏镜鬼袭击,但我还是硬着头皮前往目的地。只是一再提醒同行的雪晴及王达,留心将会出现的危险。

还好,一路上并没遇到奇怪的事情,我们平安无事地通过那段令人感到不安的狭窄小路。然而,当我们来到梁彩霞住所前的空地时,王达突然停下脚步,声音颤抖地说:“你们有没有觉得突然冷了很多?”

“有吗?我倒觉得有点热呢!”我疑惑问道。

虽说晚风略带寒意,但我们刚走了一段不短的路程,不出汗就已经不错,怎么会觉得冷呢?难道……

突如其来的破风声证实了我的猜测,雪晴机敏地把我拉到一旁,与我肩贴肩地藏身于一棵约两层楼高的大樟树后。王达未曾与藏镜鬼交手,不知道我们正受到袭击,傻乎乎地呆立于原处。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王达徐徐倒下。鲜血从他的肩膀流出,把洁净的警服染红了一大片。他倒地后抽搐了几下便纹丝不动,看样子马上就会挂掉。

他的位置跟我们距离不足十米,我很想把他拉过来加以救助。可是,我们一旦离开樟树的掩护范围,必定会成为藏镜鬼的活靶子。而且我们身上没有任何药物,就算把他拉过来,也不见得能把他救活。

若不想他就此英勇牺牲,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快将他送到医院。因此,我们必定尽快把藏镜鬼解决。然而,这事说来容易做来难,我们现在连藏镜鬼的藏身地点还没弄清楚,不被她做掉就已经算不错。

这里是藏镜鬼的地盘,她对附近的地势比我们熟识。在这里跟她硬拼,对我们非常不利。既然打不过,那就只有逃跑。可是此刻要全身而退,也不是一样容易的事。

就在我为此而绞尽脑汁的时候,空洞而飘渺的阴冷笑声,于宁静的夜空中回荡:“嘻嘻嘻……刚才我还在为昨晚没能要你们的命而感到可惜,没想到你们竟然主动来送死!”

廿三章 等待援救

诡秘的笑声于夜空中回荡,藏镜鬼狰狞的脸孔亦于樟树后方约二十米,一栋平房的窗户中显现。虽然明知她只不过是装神弄鬼,但仍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藏镜鬼,我们已经把你的伎俩看个透彻,你识趣的话就乖乖地束手就擒。要不然待会大部队来了,你就等着变蜜蜂窝吧!”我背贴樟树仰头叫道,并示意雪晴留意周围的动静,以便肯定对方的藏匿位置。

雪晴谨慎地审视周围的环境,缓缓拔出配枪戒备。与此同时,窗户里藏镜鬼举起苍白而纤细的右手,锋利的鬼爪从指尖缓缓伸出,空洞而飘渺的声音随着她的嘴巴张合,于夜空中回荡:“嘻嘻嘻……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这里可是穷乡僻壤,别说不通高速公路,就连像样的马路也不多。你的大部队恐怕在你的尸体僵硬之前,也赶不过来。”

我仔细聆听她的声音,想借此确定她的位置。虽然她的影像出现在樟树后方,但声音明显来自樟树前方。而且从王达中弹的角度判断,枪手的藏身点应该也在樟树前方。

为了进一步确定她的位置,我蹑手蹑脚地把头探出树外,以查看周围的动静。前方除约七十余米外有另一棵樟树之外,便只有一栋建筑物可供藏身。而这栋建筑物就是梁彩霞的房子。

可是,倘若梁彩霞把藏身点设于家中,无异于承认自己与藏镜鬼有直接关系,这是非常愚蠢的行为。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的判断有误时,令人畏惧的破风声又再响起。

我猛然把头缩回来,藏身于暂时能保命的樟树后面。一道劲风随即于身旁掠过,我仿佛听见能致人于死地的剧毒酒精子弹,擦过树皮的声音。

“你的王八功练得还不错,不过好运不会伴随你一辈子。下一次,我的将会刺穿你的心脏,嘻嘻嘻……”藏镜鬼轻轻晃动带有利爪的手指,发出令人畏惧的阴冷笑声。

被讥讽为王八,是一件很窝囊的事,还好我脸皮厚并不在乎。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能把命保住比什么都强。而且在刚才那电光石火之间,我发现房子二楼的阳台上有一个光点。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刹那,但我已能确定那是枪管在月光下的反光。也就是说,枪手的藏身点就在二楼阳台!

雪晴亦注意到这一点,无奈对方借助阳台上的栏杆作掩护,于现时这种阴暗的环境下,就算再优秀的神枪手也难以准确命中目标。但我们只要离开樟树的掩护范围,就会立刻暴露于对方的枪口之下。

当我为自己的推理而自鸣得意,等待藏镜鬼束手就擒之际,身后传来一把粗野而愤怒的男性声音:“竟敢砸我家的窗户,他妈的想找死啊!”   被藏镜鬼射破窗户的房子里,走出一名粗壮的中年男人,手持木棍向我们怒目而视。他大概以为是我跟雪晴打破他的窗户,似乎还想上前揍我们一顿。  本以为在傅斌到来之前,就能让躲在树上藏镜鬼束手就擒,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有人跳出来搞局。他要是冲过来,进入枪手的射击范围,势必成为藏镜鬼要挟我们的筹码,那样麻烦可就大了。  然而,就在我准备喝止这名汉子时,却发现附近几栋房子的村民,似乎都被刚才的枪声惊动,纷纷探头出来看热闹。有三两个胆大的村民,看见汉子拿着棍子上前,更走出门外,似乎想过来跟我理论。  就在我不知道该如何把这帮村民轰回去的时候,一下枪声响起,随即听见雪晴如风雪般的冷酷声音:“子弹不长眼,不想死就立刻滚回家里把门窗锁上。”   雪晴这响枪声比任何解释更有效,汉子惊愕片刻,随即连滚带爬地逃回家中,重重地把门关上。其他村民见状亦慌忙地返回屋内,紧锁门窗。  我环视周围的情况,确定再没村民跑出来溜达后,便高声对藏镜鬼喊话:“要是村民都打电话报警,恐怕马上就有大批**把这里围个水泄不通。你们不想被打成马蜂窝,就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对方没有立刻作出回应,似乎在思考如何应对。经过良久的沉默后,空洞而飘渺的声音再度响起:“暂且放过他们,赶紧到圣坛**,别耽误祭祀仪式。”   她这句话显然不是跟我说,难道是给枪手下达的指令?

枪手藏身于二楼阳台,不但逃走路线众多,而且持有武器,若要逃走并不困难。但躲藏在樟树上的藏镜鬼却不一样,除非她长着翅膀,否则必须先爬下来才能逃离此地。只要我在树下蹲着,就不愁她能逃出我的五指山。  把他们其中一个抓住,另一个也跑不到哪里去。因此,我便安心地蹲在樟树下,仰头叫道:“藏镜鬼,你是跑不了的。我不但知道你的位置,还知道你的身份。就算今天让你们跑掉,只要通缉令一出,早晚也能把你们抓捕归案。”   “嘻嘻嘻……你以为自己的本领真的有这么大吗?还是只不过虚张声势而已。”她还在嘴硬。  “看来我不把你的身份说出来,就算等天亮你也不会下来。好吧,仔细地给我听着……”我背贴着樟树朗声道:“我们今天仔细地分析过梁彩霞的遇袭经历,发现当中存在严重漏洞。那就是身穿民国旗袍的蔡家大小姐,因为旗袍的下摆较为狭窄,不可能把脚抬起,更不可能一脚把梁彩霞踹倒。其后,我们在梁婆婆口中得知道,她女儿自小就非常好学。据梁婆婆说,她女儿学过戏曲、摄影、画画、剪纸、缝纫等多门手艺,虽然全都是半吊子,但倘若能灵活变通地运用这些手艺,要让传说中的藏镜鬼显现于人前并不困难。”   “嘻嘻嘻……如果真的这么容易,那不就漫山遍野都是我的分身?”她的语气渐渐变得急促,不知道是因为慌乱,还是其它原因。  “你虽然没学好戏曲,但学会如何运用声线,能说出藏镜鬼那种空洞而飘渺的声音;你虽然没学好照相,但学会光影投射的原理,能把藏镜鬼可怕的形像投射于镜子及窗户上;至于画画、剪纸、缝纫等手艺,虽然你也没学好,但至少能够用于造作藏镜鬼的原形!”我义正辞严地仰天叫道:“我说的没错吧,梁彩霞!”   “嘻嘻嘻……没想到你还真有点本事呢!不过现在才发现,已经太晚了,嘻嘻嘻……”   藏镜鬼……或者该说是梁彩霞,她的声音虽然比刚才更为急促,但却给人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不断回荡于夜空之中的阴冷笑声,时大时小,若隐若现,宛若虚无飘渺的鬼魅,令人感到不安。我不明白她在身份被识破后,为何仍能发出如此自信的笑声,难道她另有对策?  就在我为此而感到疑惑时,手机突然振动,是雪晴发来的信息——王达不见了!

廿四章 藏镜鬼众

被枪手击倒后,一直躺在樟树附近的王达,突然不见踪影,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或许他还活着,只是因为害怕而偷偷溜走。但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毕竟百草枯也不是盖的,卢老师就是例子。被混有百草枯的酒精子弹击中后,虽然不一定会立刻死亡,但就算一时半刻死不了,亦不见得可以行动自如。

我突然想起那个能让死人复活的阿娜依,该不会是她让王达的尸体复活吧?这个想法虽然荒诞无稽,但也不是全无可能。因为阿娜依曾自称“赤地之神”,而根据卢老师的通话录音,他与藏镜鬼所属的邪教组织名为“赤神教”。因此,不能排除两者之间存在关联。或许,他们所信奉的圣主,就是拥有神奇力量的阿娜依。

梁彩霞的阴冷笑声时大时小,若隐若现,不断于夜空中回荡,给人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难道,她的王牌就是尸变后的王达?

如果她所信奉的圣主就是阿娜依,那么就不能排除她从对方身上得到某种神奇力量,就像那黎恺敏曾提及血色蛆虫。倘若她把这种神奇的蛆虫添加到酒精子弹里,或许真的能做到使受袭者尸变的效果。

心念至此,不由感到一阵寒意,立刻环视四周,以防尸变后的王达,突然从某个阴暗的角落扑出来,把我撕成碎片。然而,我的忧虑并没有变成事实,观察了好一会儿亦未见王达的踪迹,反而梁彩霞的笑声渐渐变得模糊。

糟糕!我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细节,那就是梁彩霞曾经学过修理电器。

就在我为自己的疏忽而担忧时,一道强光伴随着轰隆巨响出现于眼前。巨响掩盖了所有声音,强光更使我睁不开眼睛。难道,这就是梁彩霞的王牌?

还好,当双眼适应强光之后,我便发现这并非梁的王牌,而是我们的救兵——傅斌。

傅斌骑着一辆大排量雅马哈摩托车,在引擎的疯狂咆哮中风驰电掣,一转眼便通过狭窄的小路。眼见马上就要进入枪手的射击范围,他突然像玩杂技般,于原地转了几圈,扬起大片灰尘,藏身于飞扬的尘土当中。当然灰尘散落之时,他已不见踪影,只在原地留下一圈轮胎痕迹。

我正思量他耍什么花样时,一声愤怒的咆哮便传入耳际:“阿慕,你这混蛋竟然敢骗我!”随即响起三下枪声。

我惊惶地检查自己的身体,还好我并没有多几个弹孔。定神一看,发现原来是雪晴向阳台开枪,而不是傅斌想要我的命。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傅斌便扭尽油门,在引擎的咆哮声中,骑着摩托车从樟树后面蹿出,以“七十码”时速向我撞过来。

虽然梁彩霞已下达撤退指使,但枪手是否经已离开尚未能确定。此刻若离开樟树的掩护范围,很可能遭受枪手攻击。可是,如果我继续呆在原地,恐怕马上就会被傅斌的雅马哈撞个脑袋开花。

正苦于不知道如何决择之际,突然听见雪晴如同命令般的冷漠声音:“蹲下!”虽然我不知道傅斌在打什么主意,但我坚信雪晴不会加害于我,于是便立刻双手抱头,紧贴樟树蹲下来。与此同时,傅斌猛然掀起车头,使车子“站”起来,犹如一头饥饿的黑熊,向我扑过来。

一辆摩托车加上一个体形魁梧的**队长,在加速作用下产生的撞击力有多大?准确数字我不清楚,只知道樟树被撞后,剧烈地晃了一下,而我则眼冒金星,几乎失去知觉。

本以为马上就得会见马克思,但稍微定神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撞死。原来傅斌把摩托车立起来,架在樟树上,而不是直接撞在我身上。我之所以会感到眩晕,是摩托车撞击樟树引起的振动所致。

傅斌把摩托车架在树干上,并顺势往树上爬。他的身形像虽然头大黑熊,但动作却异常灵敏,三两下子便已隐没于茂盛的枝叶当中。他这法子倒挺方便,把车子一掉便往树上溜,可惜我却被压在车子下,连弹动一下就不行。

这摩托车咋说也有好几百斤重,若被它压在身上,就算死不了也得断几根骨头。而在傅斌爬上树后,这车子便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仿佛随时会倒下来。如果说被兰博基尼压死,我也就认命了,起码对方肯定花了不少钱买保险。可是,倘若被这辆该死的摩托车压个半死不活,恐怕连医疗费也赔不起。

为了不被压个半身不遂,我抱着头紧缩身子,祈求这车子别在傅斌下来之前倒下。可是,就在我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敢弹动的时候,手机却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

虽然我可以不接电话,但手机不停振动,实在让我难以心安,谁知道车子是否会因此而被振下来。因此,我只好以为最少幅度的动作,把手机掏出来,艰难地接听。

电话一接通,伟哥那令人厌恶的声音便从听筒中传出:“慕老弟,我仔细地研究过卢老师的手机,发现手机里装了一款隐藏的反破解软件。本来这种小儿科的软件,我昨天就该注意到,只不过当时你们老是催我,害我一时分神才给忽略了……”

“你能长话短说吗?”我以近乎哀求的语气说。

其实,我很想对这厮破口大骂。都什么时候了,我现在可是刀子悬在头顶上,随时会被那辆该死的雅马哈压断腰,还那有心情听他的连篇废话。可是,我又怕骂他时过于激动,不小心碰到车身,使摩托车倒下来,所以只好对他低声下气。

“你那边情况很恶劣吗?”他似乎从语气中察觉到我正处于劣境。

“暂时死不了,不过你还是先准备慰问金吧!”我有气无力地说。

“好吧,老哥我就直接跟你说重点。”他已意识到事态严重,“我仔细地研究手机里的反破解软件,当手机被强行破解时,它便会自动运行,先利用移动基站技术确定当前位置,然后给指定号码发送一条彩信,彩信的内容就是标示了当前位置的地图。”

“调查过接收彩信的号码没?”我一时兴奋,不小心碰到正摇摇欲坠的摩托车。

我立刻闭上双眼缩成一团,连气也不敢喘一口,心中不断祈求车子千万别倒下来。然而,就在这个生死在于一线的时刻,我突然感到一下剧烈的振荡,似乎有东西从树上掉下来。

摩托车本来就快要倒下来,现在又给摇了一下不倒才怪。可是当我准备好去见马克思时,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被车子压死。睁眼一看,发现傅斌正扶着快要倒下的车子。原来刚才的振荡,是傅斌从树上跳下来造成的。

傅斌横眉立目地瞪着我,冷声道:“为什么骗我?”

我知道他是为刚才那条短信兴师问罪,也知道若不能给他满意的回答,他很可能会用摩托车把我压个半死不活。所以,我立刻挤出一副孙子相,解释道:“难道你不想让雪晴知道,你非常在乎她吗?”

“跟你开玩笑啦!”这小子立刻展露欢颜,翻脸比翻网页还快。

我赶紧从摩托车底下钻来,这时才注意到,伟哥正在电话彼端不停地鬼叫:“慕老弟,你没事吧?慕老弟,慕老弟,你死了没?你银行账号跟密码是多少,赶紧告诉我,我会把钱一分不少地交给你的父母……”

“谢了,我还活着,你先等一下,待会再给你电话。”我说罢便把电话挂掉,随即向傅斌询问:“人呢?怎么不把梁彩霞拉下来?”

他把摩托车放下来后,耸肩道:“树上没人,阳台上枪手似乎也跑了,我在树上只找到这玩意。”说着把一块烟盒大小的黑色物体交到我手上。

看着手上的物体,我不禁皱眉。这就是被我忽略的细节——粘在一起的无线扬声器及麦克风。

梁婆婆说其女儿曾经学过修理家电,当时我没想到她所指是家电,有可能是扬声器之类的音响设备,可惜当我想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梁彩霞其实并没有藏身于樟树上,她真正的藏身点应该是跟枪手呆在一块,通过扬声器及麦克风跟我对话。刚才她的声音之所以变得急促,大概是因为正在逃走的缘故。这就能解释她的笑声为何会时大时小,若隐若现——她已经离开无线扬声器的正常接收范围。

“奇怪了……”我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怎么了?”傅斌问道。

我向他讲述刚才的情况,并道出心中的疑问:“如果梁彩霞跟枪手呆在一块,那‘赶紧到圣坛**’这句话是跟谁说呢?让我们知道她接下来的行动,对她毫无好处。”

他思索片刻后答道:“他们可能还有其他同伙,而且不能通过手机短信之类的隐藏方式互通消息。”

“难道是他?”我突然想起王达,立刻掏出手机致电伟哥,询问卢老师手机自动发出彩信的详细情况。

“你知道什么是移动基站技术吗?”伟哥没有直接说重点,反问我这个深奥的专业问题。

我不耐烦地说:“天晓得那是什么东西,别浪费时间,把你知道的简明扼要地说出来。”

“移动基站就是手机信号的收发台,手机必须在基站的覆盖范围内,才能收发信息及通话。移动基站技术就是基于这个原理,推算手机当前位置的定位技术……”这厮不厌其烦地向我卖弄这些与案情无关的知识。

我可没空听他这些废话,为了让他尽快转入正题,我只好故作认真地说:“嗯,原来你懂得挺多的嘛!要不我向老大提一下意见,把局里所有跟通信有关的活儿,全让你包下来?”

“别别别,这可要把我活活累死。”手机传出他的惊叫。

我冲手机大吼:“那还不快把接收号码的情况说出来!”

“这就说,这就说……”这厮总算入正题了,“我已经调查过接收号码,是张记名手机卡,卡主名叫王达,工作单位是县***。”

“真的是他……”虽然早已料想到,但得到确认后还是感到十分惊讶。

“藏镜鬼可能并非两个人,而是由三个人组成……”挂掉电话后,我把通话内容告诉傅斌,以及刚走过来的雪晴。“卢老师把接收号码设定为王达的手机,足以说明王达在此案当中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甚至有可能是‘藏镜鬼’的主脑。”

“单凭一个手机号码便断定王达是主谋,似乎过于武断。”雪晴冷漠地说。

我当然不会如此武断,我之所以怀疑王达,除了手机号之外,还有三个主要因素:

首先,王村蔡家五姐弟失踪后,蔡全第三次报案,县***才予以立案,且不但没派出警员搜救,还刻意阻挠治安队进防空洞搜索。这足以证明县***内,有人故意拖延搜救,而此人极有可能就是王达;

其次,自遇袭事件之后,梁彩霞一直呆在家里,鲜有踏出家门,但却偏偏在我们到访前二十分钟外出。显然是有人提前通知她,我们将要来访。而我们在县***要求王达同行时,他一再要求我们知会所长,不排除他利用我们跟所长打招呼的空档,向梁彩霞通风报信,让她有所防备;

其三,作为土生土长的王村人,王达竟然会在邻村迷路。这难免让人怀疑,他是故意拖延时间,以便梁彩霞有充裕的时间,安排今晚的袭击;

其四,王达刚才中弹后倒地抽搐,使我们误以为他被混入毒药的酒精子弹击中,但其后他却又悄然离开。这很可能是他与枪手合演的苦情戏,一来让自己成为我们的包袱,使我们处于劣境;二来必要时,可以在我们背后放冷枪。

我道出心中所想,傅斌思索片刻后说:“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只能证明王达是藏镜鬼其中一员,不能确定他就是主谋。”

“何以见得?”我问道。

“你忽略了一个问题。”他伸出一根手指,“如果王达是主谋,为何在卢老师的手机里,没有跟他的通话记录?”

这的确是个疑问。

如果卢老师不知道王达的存在,那还说得通。可是,他不但有对方的手机号,而且还设定为防破解软件的接收号码,为何却从来没跟对方联系?

“或许,我们该进屋子找答案。”傅斌往吴威夫妇的房子瞥了一眼。

廿五章 异香飘落

本以为傅斌会带来大部队,一举把藏镜鬼的老窝掀翻,可是他却说:“等把人召来了,你恐怕早已被对方埋掉。”为了尽快赶来营救我们,他甚至连枪也没带上,只是随手拿起一把匕首,便风风火火地赶过来。

虽然刚才他在爬上樟树时,已确定枪手不再埋伏于二楼阳台,不过天晓得是否还人留在房子里。再加上我们人有三个,但枪却只有一把,而且剩下的子弹亦不多,所以必须十分谨慎。

在雪晴的掩护下,傅斌以矫健的步伐迅速靠近房子,并于窗前窥探内里情况。观察片刻后,他便移步大门,并向雪晴比划几下,示意破门而入。

雪晴敏捷地冲上前,于大门旁背贴墙身戒备。傅斌向她使了个眼色,她轻轻点头,随即转身往门锁连开两枪。枪声仍于耳际回荡之时,傅斌便抬脚踹向大门。

门开,门内漆黑一团,且寂静无声。

傅斌先以手电筒的光束确屋内的情况,然后敏捷地闪身入内,把电灯开关打开,整个厅堂随即光亮起来。

他和雪晴确认屋内无人后,我才进门跟他们一起搜查。虽然现在已经能确定梁彩霞及王达,跟藏镜鬼有直接关联,吴威亦脱不了关系,但谁才是主谋却不好说。所以,我们分头搜查房子内每个角落,希望能找到关键线索。

我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最后在冰箱里找到两盒“冰块”,其形状酷似气抢子弹,我想应该是傅斌所说的干冰子弹及酒精混合物子弹。

走出厨房时,雪晴正抱着一大箱子从楼梯下来。我随意地往箱子里瞥了一眼,虽然只是一眼,但却差点没叫出来,因为我看见“藏镜鬼”就在箱子里。

箱子里的东西是雪晴搜遍二楼找来,当中包括一支完整的气抢、一堆气抢零件、被拆得支离破碎的小家电,还有其它乱七八糟的家居杂物,以及“藏镜鬼”的真身!

原来传说中的藏镜鬼,不过是一块半透明的人形塑料板。塑料板只有上半身,比例约为成人一半。头发是以渔线制作,血红的双眼原是两颗晶莹的红色玻璃珠,至于那张狰狞的脸孔,不过是用颜料勾画出来。塑料板套上一身以半透明丝绸缝制的红色旗袍,双臂及头部均有活动关节,嘴巴亦能张合,感觉就像一件艺术品。

除了藏镜鬼之外,雪晴还找到另一块似乎的塑料板,不过这一块与前者截然不同,是一只可爱的人形小绵羊,看上去很像某部儿童动画片的主角。

我记得蔡恒曾提及,少萌很喜欢看这部动画片,而且出事当晚曾于后堂与某人说话。我想少萌当时应该是跟这块塑料板投射出来的影像说话,并被梁彩霞以此引到大街上。

为证实这个推测,我跟雪晴将塑料板拿进厨房,把电灯熄灭后,在她的帮助下,利用手电筒的光线将塑料板的影像投射到窗户上。虽然我们的操作并不熟练,但总算能让传说中藏镜鬼,及可爱的小绵羊呈现于窗户上。

随后,我们一同返回厅堂,发现傅斌正对着挂在墙上的相框发呆。这个相框我之前也有留意过,但没发现异常之处,插在相框边缘的数十张相片,只不过记录了吴威成长的经历,跟本案似乎没有直接关联。

然而,傅斌却不是这么想,他指着其中一张相片对我说:“你仔细看看这一张。”他所指的是十来岁的吴威,高举奖状所拍的相片,因为奖状上的字体较为模糊,就只能勉强看到“气”、“击”及“冠军”四字。

之前因为不知道藏镜鬼的“鬼爪功”,不过是以高压气抢发射干冰子弹,所以并没有在意这张相片。此时经傅斌提点,我立刻想到吴威拍这张相片时,手中高举的应该是“气抢射击冠军”奖状。

“虽然我也认为吴威很可能是藏镜鬼的枪手,但相片中的奖状相当模糊,以此作为证据难以令人信服。”我皱眉道。

他指着相片边缘一个穿着黑色裤子的少年,莞尔笑道:“你再看看这里。”

少年站在颁奖台右侧,且手中拿着一张奖状,应该是其中一名得奖者。表面上他并无异状,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右腿旁有一根黑色的铁棍。

“是气抢的枪管,他拿着一支气抢。”雪晴冷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视力还真不赖,在我身后竟然还能看清楚相片中小小的枪管。

我耸耸肩说:“你们还真合拍!”

“只是英雄所见略同而已。”傅斌对我大笑,但眼睛却在偷看雪晴。后者没任何回应,仿佛没听见他的话。

随后,雪晴继续在房子里搜查,而我跟傅斌则就藏镜鬼成员的身份作出讨论。现在能肯定的是,吴威夫妇分别是藏镜鬼的枪手及操控者。至于王达,虽然能肯定他跟藏镜鬼有直接关联,但他到底是首脑,还是吴威夫妇的棋子却难以确定。

我以为王达是首脑,理由是卢老师把他的手机,设定为极其重要防破解软件接收号码。傅斌的想法跟我相反,认为他不过是吴威夫妇的手下,地位跟卢老师差不多,是只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既然卢老师把接收号码设定为王达的手机,为何却从来没跟对方通电话?”他自问自答地解释道:“这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是,虽然知道有另一个成员的存在,但卢老师并不知道对方是王达,设定接收号码不过是吴威夫妇的指示;第二个可能是,卢老师虽然知道王达的存在,但两人曾经交恶,为求自保,把对方的手机号设定在这个敏感的位置上也可以理解。因为自己身份一旦被揭发,对方也不会好过。”

我并不认同他的假设,因为既没有证据显示两人曾经交恶,且根据通话录音,已证实卢老师对藏镜鬼不满。所以,在设定接收号码,这种对方难以验证的事情上,卢老师无须听从对方吩咐。而且,卢老师若求自保,应该把接收号码设定为吴威夫妇的手机,而不是王达。

“没这个必要。”傅斌轻晃食指,“单凭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我们早晚能查出与卢老师通话的藏镜鬼就是梁彩霞。但王达却不一样,他不但没跟卢老师通话,而且他所用的还是记名手机卡,如果卢老师不是存心害他,又怎会让他如此轻易地暴露在我们的视线之内?”

他推理的也有一定道理。

如果王达只不过是一只棋子,那么真正的主谋就是吴威夫妇。可是,这对平凡的小夫妻,为何要如此残酷地接连杀害索然无辜的儿童呢?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吴威抱着初生儿子的相片上。

吴威夫妇曾提及儿子因吃了问题奶粉而死于肾衰竭,难道他们正为此而要报复社会?那么他们祭祀邪神的目的,该不会为了伤害更多无辜的市民吧?

我把心中所想告诉傅斌,他以为这个可能性很大。为避免更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我们必须阻止他们举行祭祀仪式。可是,若要阻止他们,得先知道他们举行仪式的地点才行。

就在我们为此而皱眉时,一直在房子里走来走去的雪晴,向我们展示一串钥匙:“我想他们应该在菜市场。”

“何以见得。”我问。

她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冷漠地说:“我找遍整座房子就只找到这串钥匙。我刚才试了一下,这串钥匙上的每一根钥匙,都能在这座房子里找到对应的门锁。”

“那又怎么样?”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吴威夫妇把冻肉店的钥匙带走了。”傅斌警觉道。

我恍然大悟,立刻明白雪晴的意思。吴威夫妇在仓促逃走的情况下,连居处的钥匙也没来得及带走,反而带走冻肉店的钥匙,那就说明他们想去冻肉店。

然而,他们去冻肉店干嘛呢?那是他们开的店子,就算我们今晚不到那里调查,明天也会过去翻个底朝天,肯定不是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难道,他们把一些重要的东西藏在店里?

不管这个假设是否正确,我们也有必要到冻肉店走一趟,毕竟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为求尽快找到吴威等人,我们不敢有片刻的耽误,立刻便动身前往菜市场。然而,刚走到门外,我们便听见一阵歌声。

这阵歌声似曾相识,稍加思索便记起王达所用的手机铃声,正是这首曲子。雪晴的耳朵比较灵敏,搜寻片刻便找到被尘土覆盖的手机。这手机显然是王达掉落,只是刚才被傅斌掀起的尘土盖住,所以我们一直都没注意到。

虽然雪晴赶在铃声消失之前找到手机,但却没来得及接听。不过就算我们能在更早之前找手机,也不见得能接听这个电话。因为这部手机需要指纹解锁,没通过指纹验证,就连接听电话如此简单的事情也做不了,当然也不能使用其它功能。

王达做事也挺小心的,看来只能把手机带回去让伟哥破解。可是现在去找伟哥,一来一回得花费不少时间。等我们赶回来的时候,恐怕祭祀仪式早已结束。因此,我们只好暂时放下此事,先前往冻肉店再作打算。

乡下的菜市场,入夜后如同荒废的庙宇,宁静而诡秘。

整个菜市场黑灯瞎火,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而且湿滑的地面上有不少果皮菜叶之类的垃圾,一不小心就会摔倒。更要命的是,为避免打草惊蛇,傅斌不让我使用手电筒。所以,我只好手扶墙壁,跟在他们后面缓步前行。

如果吴威等人在此伏击我们,只要随便弄个夜视设备,就能把我们一网打尽。幸好,他们似乎没想到这一点。

来到吴威夫妇经营的冻肉店门前,我们发现卷闸门竟然没有上锁,甚至没有拉到尽头,于底部留有一道半米高的缺口。看着这道半开的卷闸门,我不由担心对方可能会在店内伏击我们。不过傅斌可不像我这样畏首畏尾,向雪晴比划几下后,便一个倒地翻滚进入店内。

他滚进冻肉店后就一点动静也没有,预料中激烈搏斗似乎并没有发生。当我以为他已经被对方悄然干掉时,店内突然亮起灯光,卷闸门亦随之升起。

“我们来晚了。”傅斌于闸门后耸肩道。

店内空无一人虽然让我松一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头来——吴威等人到哪里去呢?要知道答案,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间略显拥挤的冻肉店内寻找线索。

冻肉店约有四十平方,分前后两个部分,前半部是店面,而后半部则是冷库。店面除一张简陋的收银桌及三张桌子,还有十来个陈旧的泡沫箱。其中一部分泡沫箱,整齐地叠放于冷库门右侧,而应该叠放在左侧的泡沫箱则零乱地散落在地上。

我跟雪晴把泡沫箱全部打开检查,发现箱子都是空的。傅斌用匕首撬开收银桌的抽屉查看,除一些单据及少量零钱外,也没有特别发现。从表面迹象判断,吴威等人应该没在店面多作停留,他们需要的东西很可能在冷库里面,散落于地上的泡沫箱就是他们进出冷库的证明。

店面没有任何线索,要知道举行祭祀仪式的地点,只有进入冷库内碰碰运气。冷库入口虽然没有门锁,但会自动关闭。如果我们都进入冷库调查,门外的人只要用一根棍子把门闩上,就能让我们全军覆没。为避免吴威等人杀个回马枪,我让雪晴在店面守候,跟傅斌一起进入冷库调查。

冷库的温度很低,至少在零度以下,墙壁上的厚霜便是最好的证明。我一连打了三个喷嚏,但傅斌却没有任何异样,仿佛根本不觉得冷。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在这里调查可不是一件好差事,因为冷库大概只有两米高,对他这个高个子来说挺不方便的,刚进来没走几步就差点碰到冷库顶的电灯。

“吴威俩夫妇应该都不高吧,把冷库顶盖得这么低,浪费了不少空间。”傅斌低着头,郁闷地翻查货架上的箱子。

冷库后方放置一套制冷设备,左右两侧的墙壁各有一个货架,地上堆放了十来个泡沫箱。不管是货架还是泡沫箱,全都放满了冰鲜鸡翅膀、墨鱼丸之类的冷冻食品。整个冷库就这么巴掌大的小空间,我们没花多少时间,就已把每个角落都翻查过遍。然而,这里除了冷冻食品之外,并没有其它特别的东西。

正当我为没任何发现而皱眉时,傅斌却抬头盯着跟他前额只有一只手掌距离的库顶发呆。我问他是否发现可疑之处,他沉思片刻后答道:“店面楼高大概有3.5米,而冷库的高度却只有两米左右。虽然把库顶降低可以加强制冷效果,但同时亦减少可使用空间……”

我环视冷库内的货物,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这里太拥挤了!

在这个不足够二十平方米的空间里,不管是货架还是地面都堆满货物,我们进来后想转身也不容易。如果只是为了加强制冷效果而降低库顶,似乎有点儿因小失大。但是,如果库顶之上另有楼阁,则另当别论。

我跟傅斌一同搜查库顶,发现左侧货架上方有一小片地方,结霜明显较少。傅斌走到货架前,伸手往上一推,轻易地把库顶的推出一个缺口。这显然是一道活动门,或许吴威等人所需的东西,曾经收藏在活动门上的密室之内。

傅斌取出手电筒,并用口叼着,踩着货架准备钻进隐藏于库顶之上的密室。然而,他刚把头伸进去,马上又跳下来,脸色顿即煞白。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定了定神才答道:“你闻到没有?”

我用鼻子使劲地吸了一口气,除了那种经常能在冰箱里闻到的冰腥味外,还闻到一种怪异的香味。这种香味似曾相识,虽然一时间并没能想起在那里闻过,但随着从库顶飘落的异香逐渐浓郁,一个可怕的名字便于脑海中浮现——阿娜依!

“这种独特的异香,跟我们在美学院遇到的怪人身上那种香味一模一样。”傅斌面露心悸之色,显然对如魔神般强大的阿娜依有所忌惮。

在这一刻,我几乎可以肯定吴威等人提及的圣主,就是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阿娜依。而这个可怕的老妖婆,极有可能就藏身于库顶的密室之中。

虽然我不想招惹她,但也不能因此而却步。傅斌也一样,跟我对视片刻后,示意我先离开冷库。我走出冷库,简要地告诉雪晴里面的情况,她二话不说立刻给手枪上膛,转身走进冷库。

库门徐徐关闭,里面发生什么事,我并不知道,也没听见里面有任何声音传出。这种随时会发生冲突的场合,我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累赘。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背靠墙壁,默默地抽烟,等把烟抽完就打电话给老大请求支援。

就在我把烟头踩灭,掏出手机准备给老大打电话时,冷库大门缓缓打开。雪晴慌张地从冷库内走出来,脸上露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怪异表情。她的脸色较白,加上一贯的冷漠表情,脸上就像凝结了一层薄霜。可是,此刻她竟然脸色潮红,呼吸也略显急促。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慌乱。

我急忙问她发生什么事,傅斌是否出了意外?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莫名其妙地问道:“你在乎我吗?”

廿六章 轮回圣坛

这……算是向我表白吗?

正当我为此沾沾自喜时,她却补充道:“傅斌刚才这样问我。”

原来只是空欢喜一场。

随后,她向我讲述刚才在冷库内发生的小插曲——

进入冷库后,我本想跟傅斌一起爬进密室调查,可是密室入口狭小,不可能让我们同时爬进去。我们为谁先上去而产生分歧。

我带有配枪,而且身形比他纤小,不论进攻能力,还是机动性,都比他更有优势。但他却认为在密室这种狭窄的环境下,匕首比手枪更实用,而且若论近身肉搏,他不认为自己会因为体形而吃亏。

当我想继续跟他争论时,他突然问我:“你在乎我吗?”

我告诉他,一点也不在乎,但他却说:“我在乎你,所以我不能让你冒险。”说完也不等我回应,就踩着货架往上爬,从狭小的入口钻进密室。

当他魁梧的躯体隐没于漆黑之中,我突然觉得很害怕,怕他发生意外,怕他不会再出现在我眼前……

“后来呢?他真的出事了?”我在雪晴良久的沉默中,忍不住发问。

“他没事,他说密室里没人,叫你进去看看。”她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扭过头回避我的目光。虽然她不愿详谈,但我已明白是怎么回事。

傅斌这厮还真有一套,竟然能让冰山美人为他敞开封闭的心灵。男女间的感情可说是世上最微妙的事情,作为局外人,我还是别太鸡婆比较好。毕竟他们俩都不是善男信女,一不小心把他们惹火了,说不定马上就会把我埋掉。

傅斌已肯定密室没有危险,可是爬进密室后,我还是隐隐感到不安。密室内唯一的光源,是一盏幽绿色的小夜灯,发出昏暗而诡秘的灯光,使整个密室笼罩于令人心悸的幽绿之中。

密室的高度不超过120厘米,因此必须屈膝爬行,不然就会撞头。而且这里没有窗户,甚至没有任何通风设备,且弥漫着一股极其浓烈的异香,难免会令人感到气闷与压抑。如果不是因为这里的温度跟冷库差不多,恐怕多呆几分钟就会把人闷死。

傅斌已彻底搜查过每个角落,其实也用不着费神搜查,毕竟只是巴掌大的空间。跟拥挤的冷库不同,这里虽然狭窄,但摆放的东西不多,反而让人感到宽阔。整个密室就只有寥寥几样东西,一张约一米宽的床垫、一个装满玩具的纸箱,以及一个点燃的香薰炉。

纸箱已经被傅斌折腾过,里面就是一大堆儿童玩具,没有值得注意的东西。香薰里装有一些墨绿色的液体,经加热后散发出浓烈的异香。阿娜依身上的异香,大概就是源自这种香薰。

将香薰炉熄灭后,我的目光落在墙角的床垫上。

床垫上有一张印有卡通图案的被子,被掀开放在床尾。被子并无特别之处,真正吸引我目光的是,床垫上有一个明显的人形凹陷。

凹陷长约九十余厘米,属于三岁儿童的身高范畴,而玩具及卡通被子亦都能证明,密室应该是儿童房间。然而,据我所知,吴威夫妇虽然育有一儿,但已于一年前夭折……

看着床垫上的人形凹陷,我突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床垫使用时间过长,出现凹陷并不稀奇,大部分床垫都会有这种情况。不过一般只是中央出现轻微的凹陷,不会像眼前这张床垫那样,呈现完整的人形。

正常人睡眠时会经常转动身体,使床垫不同部位受压。通常只有身患恶疾的病人,因为身体完全不能弹动,且长时间卧床,才会在床垫上压出人形的凹陷。

也就是说,睡在床垫上的小孩,一直都没有转身,甚至没有动过一根指头。

我带着不安的情绪靠近床垫,嗅了嗅残留于被窝的气味。虽然密室内弥漫着浓烈的异香,但依然掩盖不了床垫上的恶臭。对于这种气味,我非常熟识,终日与尸体打交道的法医流年,身上就经常带有这种气味——尸臭!

难道,吴威夫妇在儿子死后,不但没有将其埋葬,还收藏于密室之内?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呢?是因为忆子成狂吗?

能使尸体复活的阿娜依、杀人如麻的藏镜鬼、视儿子为掌上明珠的吴威夫妇、能赐予凡人永生的不灭邪神……无数零碎的片断,瞬间于脑海中涌现,最终交织成一个可怕的念头——吴威夫妇祭祀邪神的目的,是为了让儿子复活!

这个想法虽然荒谬绝伦,但对于痛失爱子的父母而言,为使爱子复活,多荒谬的事也能做出来。

傅斌也认同我的推断,认为必需尽快阻止他们举行仪式。因为能否让离世已超过一年的小孩复活,尚且是未知之数,但举行祭祀仪式必需先奉献祭祀者的生命。虽然吴威夫妇恶贯满盈,但他们该接受的是法律制裁,而不是无谓的祭生。

我跟傅斌迅速离开密室,打算跟雪晴商讨如何寻找祭祀地点。当我们走出冷库时,看见雪晴正在用收银桌上电话通话。她挂掉电话后,便冷漠地说:“王校长到小学去了。”

刚才,她还因傅斌而心绪紊乱,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只过了十来分钟,便已恢复平日冷若冰霜的淡漠。然而,她表面上虽然跟平时没两样,但所说的话却令人感到莫名其妙,于是我便问她刚才给谁打电话?

“刚才跟我通话的,是王校长的妻子。”她冷漠地回答。

“你怎么会跟她通电话呢?”我疑惑问道。

印象中,我们从来没跟王校长的妻子接触,也没有对她进行任何调查,我甚至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接电话的人竟然会是她……”雪晴以一贯的冷漠语气,向我们讲述发生在片刻之前的事情——

你们在密室里调查的时候,我便在店面寻找遗漏的线索,并且注意到一个刚才被忽略的细节——收银桌上的电话。

我本来只是想碰一下运气,随意地按下重拨键,没想到很快就有人接听,并且不耐烦地说:“又怎么啦,老头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还打电话回家干嘛?”

从扬声器传出的是一把中年妇女的声音,虽然她的话让我怀疑,吴威等人于不久前曾与她通话,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为避免打草惊蛇,我决定立刻把电话挂掉。

就在我准备挂电话时,对方再度开口,语气比刚才更不耐烦:“喂,小达,是小达吗?怎么打电话回来却又不说话呢?喂,喂……”

当我知道刚才拨打的人是王达后,便改变主意,拿起话筒答话:“您好,我是王达的同事。”

“哟,原来是小达的同事啊,我是小达的妈妈。他刚才打了好几次电话回来找他爸,我还以为他又打来催老头出门。”对方虽然略显惊讶,但似乎没有产生怀疑。

“阿姨,真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您。王达刚才打电话回***要求协助,但我到达后却没见到他,而且他的手机好像也收不到信号,所以只好打扰阿姨。”王达的手机在我们手上,我想可以利用这一点,向对方套取一些信息。

“协助?到底出什么乱子了,他不会有危险吧?”对方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我连忙说:“没事,没事,小案子而已,而且他带有配枪,不会有危险。只是没能联系上他,他一个人不好办事。”

“原来是这样子啊……”对方迟疑片刻又道:“刚才他打了好几次电话回来,催他爸去小学,我想他现在应该也在小学吧!”

“那就好了,我直接去小学找他。打扰您休息,真不好意思。”跟对方客套几句后,我便挂线……

我还一直以为雪晴从来不撒谎,没想到她撒起谎来也不用打草稿,三言两语就把王达的母亲给骗了,而且还套取了王达的下落。

现在事情就好办了,王达跟吴威夫妇很可能在王村小学附近,只要找到他们就能阻止祭祀仪式。可是,王达为何会让王校长前往小学呢?

难道,王校长也跟邪教有关?

实在很难想像老实正直的王校长,会跟邪教以及一连串命案扯上关系,但若他与此无关,王达又怎么会在祭祀之前,一再催促他出门?这件事内里必定另有文章,但不管怎样,我们必须先找到他们。

我在冻肉店门外随手捡来一个纯净水瓶子,把密室里的香薰装上,准备带回去让悦桐化验。随后,跟那对关系暧昧的男女,一同前往王村小学。

乡村的深夜,既宁静,亦诡异。

或许是出于心理作用,我总觉得有一股邪恶的气息,笼罩这条宁静的小村庄。虽然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但却不能因此而退缩,在此事得到解决之前,我们必须辟除杂念勇往直前。

我们风风火火地赶到王村小学,发现整栋教学楼黑灯瞎火,且门窗紧闭。傅斌用匕首三两下子便把大门撬开,我们迅即入内搜查。可是从一楼到三楼,甚至连楼顶都搜过遍,还是没看见半个人影。

我们在一楼的教员室里,就祭祀地点讨论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不得要领,无法确定祭祀到底在哪里举行。正苦恼之际,我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一台电脑上,脑海突然灵光一闪——虽然伟哥不在这里,但可以通过电脑,让他教我破解王达的指纹手机啊!只要把手机破解,说不定能找到相关线索。

我立刻致电伟哥,告诉他当前的情况,让他教我破解指纹手机。

“慕老弟,不是当哥的不想教你。破解嘛,咋说也是种技术活,不是你说学就马上能学会,就算当面传授也得学一段时间,隔空传话就更难了……”这斯哔哩吧啦地跟我说了一大堆废话。

我不想跟他浪费时间,劈头盖脸地骂道:“要么你现在把这事解决,要么明天让雪晴把你的小鸡鸡解决掉!”

电话彼端沉默片刻,随即传出伟哥怯弱的声音:“你那边的电脑能上网吧,我用远程操作,给你把手机破解。不过你得先找根连接线,让手机跟电脑连接起来。”

“靠,这里又不是手机店,那来连接线。”我又再骂道。

“没有就快去找啊!虽然老哥我是个天才,但不是张宝胜,没有超能力的。”他以近乎哀求的语调回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事确实不能难为他,我只好低声咕噜:“现在半夜三更能上哪去找呢?而且,我连这手机该用哪种连接线也不知道。”

“你把手机型号告诉我吧。”他无力道。

我告知型号后,他马上便查出该手机使用的是迷你USB接口,必须相应的连接线才能连接电脑。虽然这种连接线很常见,但在王村这种连手机店也不多见的穷乡僻壤,要找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正当我盘算着是否该往王达家里走一趟时,雪晴冷漠地说道:“警车上有这种连接线。”

这回可真是天助我也,原来警车上的导航器也是迷你USB接口,并附带一根连接线。因为主要用于导航系统升级,所以连接线一直放在车里。

我让雪晴取来连接线,并启动电脑连接手机,然后按照伟哥的指示启动远程操作,之后就在电话里不停地催促他,赶快破解手机里的资料。

这斯虽然废话特别多,不过黑客技术还不赖,没花多少时间便破解了手机里的部分资料,当中包括一张可疑的图片。

伟哥利用远程操作,把图片打开给我们看。图片是直接用手机拍摄,虽然不太清晰,但勉强能分辨出是一张手绘地图。经放大后我马上就识出,这张是防空洞的地图。

地图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空间,印象中应该是我跟蓁蓁与藏镜鬼相遇的地方。而这个位置,在地图上赫然写着“轮回圣坛”四字。

廿七章 深入鬼穴

据地图所示,吴威等人很可能在防空洞内举行祭祀仪式。因洞内漆黑一团,且通道纵横交错,傅斌认为有必要向上级请求支援。然而,我们在小学内并没有发现王校长身影,有理由相信他正跟吴威等人在一起。

王校长是个老实正直的人,多年来一直从事教育工作,实在难以把他与邪教成员划上等号。倘若他是邪教一员还好办,若不是那就麻烦了,因为他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祭祀邪神必须奉献祭祀者的生命,吴威夫妇为了让儿子复活,愿意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也不足为奇。可是,倘若主持祭祀的是王达,非他们两人,又或者他们通过威逼利诱,让王达主持祭祀。那么,王校长很可能会为拯救儿子,而无奈献出自己的生命。

为避免发生这种情况,我们必须尽快进入防空洞,阻止他们举行祭祀。

傅斌致电上级请求支援,得到的答复是至少要三十分钟后,第一批**队员才能赶到。在这个时间等同于生命的时刻,我们不能什么也不干,眼睁睁地看着时间流逝。因此,经商讨后我们一致决定,马上前往位于防空洞深处的“轮回圣坛”,希望能赶在祭祀举行之前,拯救生命危在旦夕的王校长。

我们把防空洞的位置及地图等相关资料发回警局,以便**队能及早前来支援。随后稍事整理行装,便立刻前往漆黑的防空洞。

虽然已经知道所谓的藏镜鬼,只不过是吴威夫妇装神弄鬼的小把戏,可是当身处于伸手见五指的防空洞内,仍难免会让人感到畏惧。毕竟在吴威等人背后,还有拥有神秘力量的“圣主”阿娜依。

根据地图的指示,我们很快便找通往“轮回圣坛”的通道。为避免被对方发现,我们将手电筒熄灭,摸黑走向邪恶的大本营。虽然通道没有像之前那样挂上油灯,不过我们摸黑走了一小段,便发现前方一片光亮,并闻到那股令人心悸的独特异香。

通道向下倾斜,因此就算前方较为光亮,仍难以一窥“轮回圣坛”的全貌,只看见人影晃动,并且隐约听见人声对话。我们隐藏于黑暗之中,仔细聆听从圣坛传来的声音。

“记住你们的承诺,祭祀仪式之后,不管结果如何,你们也得让出右护法之位。”从声音判断,说话的人应该是王达。

“大丈夫千金一诺,我们夫妇加入赤神圣教,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惟儿复活。只要能让惟儿活过来,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一辈子为奴为婢,我们也不会有任何怨言。”此话应该出自吴威之口。

王达又道:“你们确定不会出问题吗?听说举行祭祀,需要奉献祭祀者的生命。”

“那不过是道听途说,只需奉献祭祀者的鲜血,而不是性命。王校长虽然年老,但身体壮健,放点血对他没大效果。”说话的是一把女性声音,细听之下便发现是梁彩霞。

“时候也差不多了,赶紧开始祭祀吧!我给老头子下的**份量不多,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醒过来。”王达说。

“先把王校长的鲜血洒落在圣坛上,激活圣坛的法阵,使圣坛成为连接虚空仙界的桥梁,然后再将八个纯洁的灵魂奉献给伟大的赤地圣神。”梁彩霞于话语间渐渐变得激动,“只要圣神对祭品感到满意,我们就能得到圣神赐予的恩泽,让惟儿得到永生。”

“纱布绷带都准备好了吧?给老头子放点血倒没所谓,但不能要他的命。”整理物品的声音,随着王达话语响起。

看来他们马上就要举行祭祀,而且将要伤害处于昏睡状态的王校长,我们已不能继续按兵不动,必须立刻出击。与傅斌及雪晴稍作眼神交流,得知他们的想法跟我一样,可是该如何向对方发动攻势却是个问题。

单靠谈话判断,对方应该有三个人,且我们最为忌惮的阿娜依不在其中。可是纵然如此,但王达身上带有警枪,吴威应该也持一根气抢,而我们除了雪晴手上的警枪外,就只有傅斌那把破匕首。若跟对方面对面硬碰,我们肯定会吃亏。

就在我为此而烦恼之际,傅斌跟雪晴似乎已取得默契,两人一同扭过头来看着我。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他们的用意,就被傅斌揪着一根胳膊往前摔。

通道向下倾斜,被他这一摔,我就像个冬瓜似的,一个劲地往前滚。我滚得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才停下来,仔细往周围一看,长生天啊,这回的乐子可真不少。

刚才因角度问题,并未能看清楚圣坛全貌,现在总算能仔细看个清楚,不过这一看说不定是我向阎罗王报到前的最后记忆。

“轮回圣坛”就如我想像中那么宽阔,约摸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应该是天然而成,而非人工挖掘。我想防空洞是以天然的洞穴改建而成,不然以人工挖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挖出这么大的空间。

圣坛边缘放有十个被军用帆布盖住的大木箱,箱子里装着的应该是一些战时的物资。这些年纪比我大上一倍的破铜烂铁,除了拾荒者之外,大概没有谁会对它们感兴趣。

圣坛中央的地面上画有一个巨大的五芒星法阵,当中又画有数不胜数的诡秘符号,并有上百根蜡烛插在法阵边缘,将法阵包围。照亮整个圣坛的光线,就是源自这些蜡烛。

法阵中央有一座以砖石砌成的祭台,上面躺着一老一少两人……或者说,是一人一尸。年老者当然就是王校长,此刻他面容安详,似乎睡着了,而年少者大概是吴威夫妇口中的“惟儿”。

惟儿虽然看似安睡,但从其发黑的脸色,一眼就能得知他已魂归天国。此刻躺在王校长身旁的,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如果只是这一人一尸,我倒能应付得来,可是除此以外,还有三个人正与我面面相觑,他们当然就是吴威夫妇及王达。

“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慕警官。”吴威先从诧异中恢复过来,虽对我面露微笑,但同时亦徐徐蹲下,把手伸向放在地上的气抢。

我举起双手,硬挤出一副嬉皮笑脸:“别紧张,我身上没有武器。”吴威并没有停下动作,缓缓把气抢拿起,但没把枪口对准我。

“你想干嘛?”王达翘着双手问道。他虽然摆出一副轻松的姿态,看似对我毫不在意,但右手悄然伸进外套。

“其实我也没想干嘛,说到底我不过是个打工仔,办案对我来说只是工作,不值得把命也搭上。”我故作贪生怕死状,“要么你们把绑起来,然后继续做你们的事吧!我保证不会把你们的事说出去。”

“要让一个人永远把嘴巴闭上,方法只有一个。”梁彩霞向丈夫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把枪口对准我的胸口。

“稍等!”我急忙叫道:“稍等,先别急,就算你们要杀我,最起码也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让我死得冥目吧!”

“我们也算得上是同事,我就让你安心去死,想问什么赶紧问吧!”王达傲气地说。

“老实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们的杀人方式以及动机,我基本上都已能推理出来。可是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想不通,那就是……”我指着王达又道:“你身为**,为何要加入邪教?”

根据我对这宗案子的调查得知,每一个加入邪教的人都带有某种目的。吴威夫妇的目的最明显,就是让儿子复活。之前我推断卢老师的目的是报复家乡的官员,但此刻看来更可能是令妻子及女儿复活。然而,王达父母健在,且尚未成家立室,应该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吧!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加入邪教,甚至为此不惜让父亲犯险呢?

“为了社会公义!”王达一脸正义凛然,“现在这个社会太多不公平了,就以我跟王希那龟儿子为例。除了吃喝玩乐,王希这小子还会做什么?他什么也不会,但却能住豪宅开名车。从小到大,不管在哪一方面我都比他优胜,但他随手可得的东西,我不管付出多大的努力还是不能得到。而且我只要稍微犯错,就会被老爸打个半死,而他闹出来乱子多得让人数不过来,可谁能动他一根汗毛?”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有一个腰缠万贯的老爸!在这个只认钱的社会里,谁有钱谁就是爷!”王达激动一番后,又再平静地说:“我本以为当上泯警后,能以自己的能力主持公义。但我很快就发现这个社会比我想像中更黑暗,更不公平,单凭我个人的能力根本无法改变这一切。所以,我选择了加入赤地神教,希望利用神教的力量改变这个丑恶的社会。”

没想到王达竟然是个愤青,不过我可没心情跟他讨论社会的丑恶,因为吴威已准备好送我上黄泉路。

“慕警官,现在你可以冥目了吧!”吴威说着便扣下板机,令人心惊胆战的破风声随之响起。

就在这个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刻,一股强大力量冲击我的臀部。我以眼角的余光瞥向身后,发现原来是傅斌飞身踹我一脚。虽然被他踹得饿狗扑屎似的跌在地上,但却让我避过致命的一枪。

事出突然,王达立刻从外套内拔出警枪,并把枪口指向傅斌。枪声如惊雷般于洞穴中回荡,但傅斌却安然无恙,反而王达徐徐倒地。原来这一枪是由藏身于通道中的雪晴打响。

雪晴枪法娴熟,子弹打在王达的胸前,就算不能立刻要他的命,至少也能使他暂时失去活动能力。

然而,我们的危机尚未解除,因为王达倒下的同时,吴威已给气抢装上子弹,准备再次射击。这次他把枪口指向藏身于通道中的雪晴。

满载杀意的破风声回荡于洞穴之中,身处狭窄通道的雪晴根本无法躲避。然而,她并未因此而香消玉殒,因为每当美女遇到危险时,总会有些傻瓜冲出来当英雄,而这次充英雄的傻瓜就是傅斌。

傅斌猛然扑向吴威,不但替雪晴挡了一枪,而且还在中枪前向对方掷出匕首。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傅斌中枪倒地的同时,匕首亦插入吴威的咽喉。

“威!”梁彩霞大惊失色,飞扑到吴威身前,不停摇晃对方软弱无力的躯体,力竭声嘶地叫道:“威,你别走,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只要用鲜血激动圣坛的法阵,我们就能通过祭祀,以王校长的性命换取惟儿六十阳寿。没有你,我又怎能完成仪式的所有步骤呢……”

原来吴威夫妇早就打算牺牲王校长,我想在祭祀结束之后,他们很可能连王达也不会放过。幸好我们及时赶到,要不然他们的杀人名单上,恐怕又得多添两个名字。

吴威嘴角颤动,似乎有话想说,但匕首深深地插入了他的喉咙,使其有口难言。梁彩霞一时情急,竟然把匕首拔出来。

随着匕首的拔出,鲜血如涌泉般向外飞溅,梁彩霞惊惶失措地丢下匕首,用手捂住吴威的伤口,但亦难阻鲜血喷涌。或许因为血液倒流气管,吴威几度哽咽,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后才勉强从牙缝中挤出八个字:“不能同生,但求同死……”说罢,脖子一歪,似乎已经断气了。

“威,你别走!”梁彩霞抱着丈夫的尸体放声痛哭,随后又轻柔地将尸体放下,让其安稳地躺在地上。她将地上的匕首拾起来,以充满杀意的目光凝视着我,徐徐站起来。我仿佛看见藏镜鬼的身影,在她身后出现。恶鬼狰狞的嘴脸,渐渐与她因盛怒而扭曲脸庞重叠,构成一张令人心惊胆战的可怕脸容。

若对手是一个赤手空拳的男人,我可能还有些许胜算。但面对眼前这个手扼匕首,准备跟我同归于尽的女人,我不觉得自己会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虽然我打不过她,但她的动作不见得会比雪晴的子弹快。可是,当我回头准备向雪晴求救时,却发现平日能冷静应付任何突发事件的冰山美人,此刻竟然方寸大乱,把配枪丢到一旁,搂住傅斌不停地哭喊着“该怎么办”之类的话。

躺于雪晴怀中的傅斌,虽然只是腹部中枪,应该未伤及要害。可是,他不但面色发黑,身体不时抽搐,且有少量白沫从嘴角流出。这些都是中毒初期的症状,必须尽快送他到医院,不然就算能把命保住,恐怕也得脱一层皮。然而,在送他到医院之前,我得先解决杀气腾腾的梁彩霞。

在这种危急关头,若寄望雪晴能瞬间从慌乱中醒觉,无异于将生命付托于死神手中。求人不如求己,如果还想把命留着,就得自己解决眼前的危机。

我飞身扑向雪晴身旁,将地上的手枪捡起。虽然我的枪法不怎么样,但至少能在匕首插进心窝之前,将梁彩霞击毙。

然而,当我手忙脚乱地把手枪握好,准备把枪口指向目标时,却发现梁彩霞已不在原地。往周围仔细一看,发现她已跑到圣坛的边缘,站在那些战时遗留下来的物资前,露出阴险的狞笑。

“别动,再动我就开枪!”我慌忙给手机上膛并瞄准目标。

虽然那堆战时物资,应该都是些破铜烂铁,但难保当中有一两把还能使用的枪械。为避免造成更多的死伤,我得赌上自己每次考试都不及格的枪法,在她大开杀戒之前将其击毙。

可是,在她将盖在物资上的帆布掀开那一刻,我却发现事情比我意料中更糟糕——帆布之下并非枪械,而是炮弹!

帆布掀开后,露出其中三个大木箱,内里放满了锈迹斑斑的炮弹,每一个的直径都有碗口那么大。更要命的是,木箱前还放有一个约20升的汽油桶。

梁彩霞拧开汽油桶的盖子,把汽油淋到炮弹上,并放声狞笑:“既然不能让惟儿复活,那让我们一家到阴间团聚吧!”看样子,她是想跟我们同归于尽。

虽然我有枪在手,但以我的枪法,在击毙她之前,她身后的炮弹恐怕得先挨几枪,说不定不必等她将汽油点燃,整个地下圣坛就会炸开花。

与其跟她赌运气,还不如抓紧时间逃命。

我冲到祭台前,将王校长扛到肩上,然后立刻往回跑。虽然我体能逊色,但好歹也是个男人,而且王校长体形清瘦,所以总算能扛得住。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赶紧离开!”我边跑边冲雪晴大叫,可是她竟然毫无反应,依然抱着傅斌碎碎念:“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当我跑到雪晴身旁,梁彩霞已经把油桶里的汽油全淋到炮弹上。把油桶扔掉后,她便开始翻口袋,似乎在找火柴或打火机。在翻口袋的同时,她不断往四处张望,不一会儿目光便落在法阵边缘的蜡烛上。

不尽快让雪晴清醒过来,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而且连火化的功夫也可以省掉。先别说那七个仍被帆布盖着的大木箱,只是那三箱炮弹就足以让整个防空洞倒塌,那时我们都得“被土葬”。

情急之下,我只好狠狠地往傅斌胸口踹了一脚。他本来就已经奄奄一息,被我这一踹,竟然吐出一口黑血。雪晴惊惶地将他抱紧,以防我再往他身上踹,并哭喊道:“他都快撑不住了,你竟然还要伤害他。”

“再不送他到医院,他就真的会撑不住。”我指着正拿着蜡烛走向炮弹堆的梁彩霞,冲雪晴放声大叫。

雪晴呆呆地看着为避免蜡烛熄灭,而放慢脚步的梁彩霞,似乎一时间并没弄明白对方的意图。我只好再踹傅斌一脚,指着圣坛边缘的三箱炮弹,冲她骂道:“她要将空防洞炸毁,再不走,傅斌就得当陪葬品!”

我刻意说“傅斌”而不是“我们”,目的是为了让她知道,她能决定傅斌的生死。这招似乎也挺有效,最起码她只是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将傅斌背起来,跟我一起逃命。

雪晴的身形虽然不算娇小,但背着体格魁梧的傅斌,走起来还是挺吃力。而我也不见得比她好多少,王校长虽较为清瘦,但我得一手稳住他,不让他从我背上滑落,一手持手电筒照亮。于此等情况下要赶在梁彩霞引爆炮弹之前逃离防空洞,几乎没有可能。果然,在我们进入通道没多久,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强烈而炙热的气流于身后涌现。

在通道的剧烈摇晃,及呼啸而来的强劲气流夹击下,我跟王校长一同倒下。雪晴也一样,不过她在倒下后立刻搂住傅斌的身体,以防对方被剥落的石块击中。

这一下爆炸应该只是由部分炮弹所致,威力还不足以使整个防空洞倒塌,但第二波恐怕马上就要来了。我扶起王校长,并叫雪晴别再管傅斌的死活,赶紧自己逃命。她当然没有听我的话,吃力地将傅斌扶起来,但刚才第一步就又再跌倒。此时我才发现,她的脚踝似乎在刚才的爆炸中扭伤,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再带着傅斌逃命。

当我思量着是否该丢下傅斌及王校长,跟雪晴赶紧逃离这个该死的防空洞时,王校长突然含糊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王校长还真是醒来得及时,我猛然摇了他几下,好让他更容易进入清醒状态,并跟他说:“你啥也别问,快帮忙扶这两个伙计离开这里。”

我不让他有任何发问的机会,立刻拉着他去扶起雪晴跟傅斌。我把傅斌背起来,然后让他跟雪晴从旁协助,好不容易才能迈出脚步。然而,就在这时候爆炸声再度响起。

这一次比刚才要强烈得多,我们四人一同人仰马翻。我还以为通道肯定会倒塌,还好在剧烈的摇晃中,虽然有更多石块剥落,但通道还没有倒塌。不过倒塌也只是时间问题,下一次爆炸必定会更为猛烈。

当震动稍微减弱,我便立刻爬起来,再次背起傅斌,在其他两人的协助下继续逃命。之后再有三次爆炸,每一次的威力都不在前两次之下。最后一次爆炸时,我觉得几乎整个大地都在震动,而防空洞入口就在这次爆炸中完全倒塌。

幸好,在我们最绝望的时候,**队及时赶到,并在漆黑的洞穴中找到我们,协助我们脱险。

最终,我们赶在洞口倒塌之前,安然逃到洞外。

尾声

随着防空洞的倒塌,八名蔡姓儿童及卢老师的命案也就暂告一段落。虽然我对此案仍有不少疑问,但吴威夫妇及王达,这一众主谋与从犯都已经埋身防空洞。别说从他们口中得知道事情的真相,光是把他们的尸体挖出来,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厅长当然不会为几具尸体,而不惜大洒纳税人的血汗钱,所以这宗案子就此成为悬案。

这也非坏事,至少王达还能保住**的身份,而非带着凶徒的罪名离开人世,使父母替他背负骂名。不过纵然如此,王校长老来丧子也够凄凉了。

王校长虽然仍如常回校给学生上课,并且将校内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但仅在事发后的次日,我再次与他见面时,发觉他明显苍老了很多。纵使他一再坚称儿子是自作孽,不可逭,但从眼神流露出来的悲伤,却怎么努力也掩饰不了。

傅斌需要在医院休养一段不短的日子,医生说如果我们耽误片刻,他可能下半辈子都得躺在病床上。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英雄救美换来的,当然就是艳福了。自防空洞一役后,雪晴对这小子的态度,来了个180度转变。

虽然我跟雪晴是同事,但傅斌每天跟她见面的时间,却比我还要多。以致在之后一段很长的时间内,但凡老大问雪晴在哪?我们都会条件反射般答道:“在医院。”

在冻肉店密室发现的香薰,我本想给悦桐化验,可是却在逃离防空洞时丢失。其实,这不过只是小事一宗,反正调查已经结束,而且香薰本身也不是关键证物,丢了也就算了。可是,当流年知道香薰的存在后,天天跟我唠叨,非要我去防空洞挖出来不可。说这关系到医学及防腐技术的发展,甚至上升到全人类生死存亡的高度上。

我受不了他的疲劳轰炸,只好答应为他采集一些样本。当然,我才不会把倒塌的防空洞挖开,而是打算到冻肉店的密室里,将香薰炉拿给他交差。

然而,就在防空洞倒塌的第二天,我再次来到王村时,却发现吴威夫妇的住所及冻肉店均遭到纵火。两处皆被大火烧得一塌糊涂,我在废墟找了半天,连一个外形类似香薰炉的东西也找着。

此行空手而归,必定又得忍受流年的唠叨,但让我感到担忧却并非此事。纵火者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毁灭证据,可是吴威夫妇及王达均已葬身防空洞,哪还有谁会这么做?是邪教余孽,还是他们的圣主阿娜依?

我突然觉得此案尚未完结,还需要继续调查。

“一众疑犯全埋在防空洞里,这宗案子恐怕没有继续调查的必要。”梁政把八名蔡姓儿童及卢永志的命案调查报告交到厅长手上。

厅长翻阅片刻后,便将报告放下,一脸严肃地说:“你没别的事情跟我说吗?”

梁政肥厚的脸颊微微抽搐,牵强笑道:“暂时没有。”

厅长一言不发,默默注视对方每一个眼神。

“这次又是谁打我的小报告了。”梁政摆出一副不耐烦的姿态,似乎想掩饰自己的心虚。

厅长仍然没有开口,只是扔出一份档案。

梁政翻阅片刻,脸色便变得极不自然,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说:“我还以为雪晴是你安插的内线,没想到竟然是蓁蓁。”

“是谁也不重要。”厅长以凌厉的眼神凝视着自己的亲弟弟,“重要的是,你的下属发现两年前涉嫌盗取证物的失踪**再次出现,你对此却不作上报。”

“小相在职期间侦破了多少宗棘手的案子,你不会不知道,你认为他会为了那把破铜烂铁,而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吗?”梁政忿忿不平地反驳。

“如果只是证物丢失倒不是问题,现在问题是他牵涉一宗命案。”厅长将另一份档案扔出。

梁政翻阅档案后,讶异道:“怎么又是王村?”

“王村那宗案子里的相关人物,就只剩下他一个,而主要疑犯吴威夫妇的住所及店铺,却在他们出事后遭人纵火,现在又再添一条人命……”

“不用说了,这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梁政说罢便带着档案准备离开。当他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来,头也没回便说:“信任是一种挺微妙的东西,当信任不再存在的时候,一切的努力也没有意思。”

“阿政,我希望你处事能够成熟一些,别再像两年那样意气用事。”厅长眉头紧皱。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梁政耸了耸厚实肩膀,“这将会是诡案组解散前最后一宗案子,我们绝对不会令你失望的……厅长!”

灵异档案及编者语

灵异档案 天X县八蔡姓孩童死亡事件

本卷是以曾于网上广为流传的“天X县八蔡姓孩童死亡事件”为原型。根据网友指出,天X县于2010年初,十二天内相继有八名蔡姓儿童死亡,而且均死于非命。如此骇人的巧合,难免会令人生疑。

惨剧首先发生在天X县下路王村的蔡家五姐弟身上。2月18日,**于邻村鱼塘内相继发现五具尸体,经确认后得知是此前离奇失踪的蔡家五姐弟。

同月22日,天X县平桥镇蔡村,两名蔡女童不幸溺水身亡。

3月2日,天X县五岁女童蔡少涵双脚悬空,吊于公用电话亭的电话线上,被发现时经已死亡。

“蔡姓”、“ 儿童”、“ 非正常死亡”乃上述三宗惨剧的共通点。若事发时间相隔数年,乃至数月,也许不会引起大家的关注,然而,三宗惨剧竟然发生在短短的十二天内。

接连的惨剧或许尚能以“巧合”作为解释,因为此事虽然离奇,但根据当地警方的调查,并未发现他杀的证据。虽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意外死亡人数高达八人,于当地而言乃前所未有的可怕数字。不过,这也只是机率的问题,并非绝无可能。

然而,在此事中最不可思议之处,在于蔡少涵诡异的死亡方式。一名年仅五岁的女童,如何能够在以双脚悬空的状态下,以电话线勒住自己的脖子?这种如同表演魔术般的高难度动作,哪怕是成年人也不容易做到。

虽然当地警方声称,在经过严密的调查及鉴定后,认定八名儿童的死亡均属意外,并排除他杀及自杀的可能,且三宗意外亦无任何联系。但事实是否如何,还请读者自行判断。